端木冷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不知道为何脑海里总是萦绕着姑婆提起那个名字时候的神色,那份温柔让人心动。
其次就是姑婆这次的决定,可能会死很多很多族人,也会死很多很多自己的亲人,今天大殿里面的一张张苍老的面孔才是这么多年神教乱而不倒的真正脊梁,等重回拜月台的时候不知道还能再见到几人。
所以她的心实在是放不下来。
“月儿。”
“姑婆!”
端木冷月连忙打开房门,把端木胜男迎进屋内。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而且你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一定也不愿意这个时候离开,所以我就过来陪你说说话。”
端木冷月面有愧色的说道:
“让姑婆操心了,月儿真是没用。”
“其实这都没有什么,我接手神教的时候比你更加年幼,虽说小时候就很调皮,从来不喜欢女红,更喜欢和今天大殿里的几个男孩子一起疯玩,但其实我知道自己的胆子并不大,家里养的兔子死了我记得都伤心了好久,而那时候那些男孩子也都是让着我的,我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胆子已经变得很大了,直到有一天坐在了今天你的位置,有一个小时候的伙伴,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居然偷偷把望月宝典的内功法诀传给了他的一个外族朋友,而我的母亲,也就是上任教主,要我亲手用愧月刀结果他的性命。”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道:“听教内老人说过,犯错之人叫端木南,同姑婆您关系十分要好,而且天赋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连龙王厉爷爷都自愧不如。”
端木胜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感叹道:“是啊!他确实太优秀了,如果不是教规摆在那儿,我自己都觉得他更加适合做教主,连望月宝典里很多深奥的功法都能举一反三,姑婆那时候修炼一有问题自然就会想到问他,他这个人还有一点好,天生贪玩,又没有任何功利之心,对教内事务从不插手,所以每次都毫不藏私的帮助我,平时上山下河也只有他把我当女孩照顾而我不会生气,这样一个人,居然要我亲手杀了,所以当时我就发现,自己其实很害怕很畏惧。”
说到这里的时候,端木冷月发现桀骜不驯了一辈子的姑婆,双手居然微微的在颤抖,连忙蹲下身轻轻握住,却感觉她的手好凉。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端木胜男喝了口水才语气清幽的接着说道:“人的心其实生下来都是软的,但如果你选择踏上一条成为强者的路,选择把无数人的希望甚至是性命都扛在肩上的时候,你必须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
“当时我跪在地上求母亲,每说一个字,我就被母亲打一耳光,其实我当时心里不怕,甚至有些开心,只要母亲不气了,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南哥哥?”
“可是,直到我脸肿得都有些看不清楚母亲的样子,母亲还是铁青着脸不肯松口,这时南哥哥突然扶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妹子,你要记住,做错了事,无论是谁都应该受到惩罚,你是教主所以你不应该替我求情,而且他也不后悔,那个朋友值得他那样做,他居然还有心情冲我笑,甚至还唱起了那首苇编五绝,我只是拼命的摇头,谁知道这时候母亲走到我的面前告诉我,教内还有一种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如果我不动手,你的南哥哥就只能去领受另外一种刑罚了!”
端木冷月掩嘴惊呼:“百刀百蛊?”
顾名思义,这是斜月教内为惩罚罪不可赦的教众而发明的一种恶毒的刑罚,把身上一百零八处重要穴位刺穿,放进一种噬骨蛊,它们会在十天之内慢慢啃食光被施术之人全身的骨头,让受刑之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当南哥哥听到这种刑罚的时候,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恐惧!他求我给他一刀,但我哪里下得去手,就这样南哥哥被执行了百刀百蛊,而我躲在房间里两天没有出门,耳中全是南哥哥凄惨的叫喊。”
“第三天,母亲要我到拜月台祭坛那里去,我只得过去,远远就看到南哥哥垂着头跪在月神面前,只有两天,他头发已经掉光,牙齿全部都碎了,整个人比原来缩小了一圈,皮肤下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噬骨蛊在钻来钻去,但他还清醒的活着,看到我之后努力的张着嘴,但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端木冷月听到这里突然觉得后背的冷汗不停的冒了出来,而姑婆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起来。
“可我明白南哥哥说的什么!他在求我帮帮他,让他不要再受折磨!我那一刻,突然就不怕了,拿起他的愧月刀,一连在他胸口刺了整整九刀,直到他再没有一点儿动静,那次事情之后,教内所有的事情我都不再有任何犹豫的时候,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我们的教规是否太宽容了一些。”
说到这里,端木胜男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端木冷月,突然问道:“如果某天有人真正威胁到玉儿的生命,你觉得你还会心慈手软吗?”
端木冷月心里悚然一惊。
“虽然你的爷爷听你吩咐,很早就借查访神月令的机会把玉儿带走,远离是非漩涡,但你的弱点你觉得敌人会不知道?如果哪天因为你的心慈手软,玉儿受伤甚至被杀了,你想过没有你会怎么样?”
端木冷月突然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分勉强的笑道:
“姑婆你说得对,我明白以后应该怎么做了。谢谢您的教诲。”
端木胜男爱怜的摸了摸冷月的脑袋,慈祥的说道:“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可以善良,但不能仁慈,汉人有句话叫慈不掌兵,说得很好很好,这几年你接任斜月教之后大部分事情做得姑婆都是满意的,所以刮骨疗毒这种事情就放心交给姑婆来做,原本这个钉子就是当年姑婆亲手埋下去的。”
端木冷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姑婆的眼神,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齐王和几大诸侯王爷结盟兵困洛阳,而新牧王李修白只是陈兵北江,你知道为什么洛阳还能坚持这么久吗?”
“问题出在结盟诸侯的内部?”
端木胜男拍了拍冷月的手背,笑道:“这就是你为什么可以接任神教的原因,很多人觉得洛阳未破是因为牧王,其实天下的庙堂也好,江湖也罢,都是为了一个利字,包括我们神教不也是同样的道理?端木啸那一支难道天生喜欢做奴才?他们也是想在神教获得更大的利益,甚至幻想着统一神教之后再同齐王掰掰手腕,只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伤害了我们端木家族的根本,这就很不应该了,所以这次他们必须死!”
端木冷月点了点头道:“他还忽视了一个问题,端木家族和斜月教并不是只有端木这一家的血脉,厉家、陆家、秦家、杨家以及这么多年一直韬光养晦避世不出的东方家,都是十万大山里面原本独霸一方的诸侯,我们要做的是均衡大家的利益,团结起来才可以让齐王忌惮我们,甚至是畏惧我们,因为汉人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同样也是相信的。”
端木胜男点了点头称赞道:“你能说出这番话,姑婆也算是彻底放下心了,明天一早就下山吧,记住,拜月台雏鹰堂一定要牢牢握在手里,这才是未来神教的根本,也是你这几年做得最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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