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就不亲近人,惠灵顿除了每日照顾他的护士、护工之外,没有留其他的人。
秦昂始终不放心,他是真怕他家老板有天会在医院里做些伤害自己的事儿,也害怕,他这样成天一个人待着,会生出抑郁症、自闭症来。
所以,哪怕顾垣彻和顾硕不来,每个月他也一定会到。
公司里一些难以解决的事情,问问他的意见,除此之外,再把月度报表带过来,让他签字批阅。
秦昂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顾垣城挽起来的裤腿放下来,一边慢条斯理的说些顾家的家常。
“小少爷这次生病一直好的不利索,反反复复的发烧,我来之前那几日才算是完全好了。只是……小少爷脾气像您,好强,身子一见好就继续上课了,惹得三爷好一顿不痛快呢,想让他多偷懒几天。”
秦小美日日夜夜照顾着顾硕,自然总会将那孩子的情况告诉他哥哥,好让他念叨给顾垣城听。
这父子二人的性子一般无二。
哪怕偶尔通电话,也常常像下属汇报工作给上级,一个听,一个说。
说完便没有任何闲话,再见,拜拜。
若是他们两个人见面,便更加尴尬了,如果没有秦小美或是顾垣彻在旁边陪着。
这场面很快便冷了下来,一个坐在那里看书,一个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久而久之,父子之间便越来越疏离了。
“顾硕从小不跟着我,我又一向对他严格,他不亲近我自然正常。老三性格开朗,爱玩爱闹,他带着阿硕也好,那孩子总能多些同龄人的活泼和朝气,不用总是老气横秋的。因为我不准阿硕过生日,老三和我闹了好大一顿,两个人组队和我反抗,我倒是不气……垣彻那么疼他,我也是安心了。”
“老板
,说这话虽然可能会让您难过,但小少爷发烧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妈妈呢,他毕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您打算什么时候让他知道太太的事情……”
秦昂小心翼翼的问,毕竟,兹事体大。
如今事情虽水落实出,可老板下了命令要瞒着,谁都不敢在小少爷面前乱说话。
顾垣城缓缓靠在床边,大抵头疼的厉害,可他却死活不用那药膏止痛。
“你也看过那照片了,依着念念如今的性子,她能给顾硕当妈妈吗?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顾垣城的宠溺,满得化不开。
有时候秦昂甚至在想,自家老板哪怕只拿出当时对太太的宠爱一点点,百分之十,他和阿硕的父子关系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秦昂没吱声,顾垣城却默默又道,“秦昂,你私下里去问问Tom,我的眼睛……还能不能痊愈?”
“您说什么呢?一定会痊愈的,Tom已经去安排手术了,手术过后……一切都会好的。”
秦昂的手重重的摁在顾垣城的肩膀上。
他本不该如此没大没小,可他想给他些力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至高无上如君父般的老板,竟也会羸弱至此。
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伤了腿,可秦昂大概也能猜到,一定是碍着余念下午在,他才不会吱声,也不会示弱,顾垣城骄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自己最爱的女人面前狼狈至此。
所以他忍着,忍到再也不能忍……
以前是心如死灰,如今死灰复燃,他想要堂堂正正的去面对余念,自然……不能以一个盲人的身份。
他知道顾垣城的迫不及待,他也知道顾垣城所有的担忧和顾虑,他懂他。
“老板,如今您只要照顾好您自己,按照Tom的医嘱按时吃药、手术、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况且……太太还活着,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已经安排人去关注她那边的情况了,在您把她重新娶回家之前,不会有人敢动她。”
难得,顾垣城的脸色渐渐舒缓。
可不过片刻,又是一片阴云。
“秦昂,有三件事,尽快安排。第一件事,再安排人去深入的调查下,余念到底是怎么失忆的,如何恢复记忆,依着余还的性格,我觉得事情不会简单。第二件事,把Nirvana从创立到现在的财务报告、宣发新闻、公关外联、内外拓张,业务模式……所有的资料都准备好给我,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它!第三件事,安排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去胡志明,接近一个人,并要最大限度的争取到她的信任……”
“是。”
秦昂垂头应下。
总觉得,忽然间,自家老板和余念之间的距离,又被拉得好远好远。
远到满载不堪回首的过往、满载不忍直视的世态炎凉。
如今余念忘了,但她很快乐。
若有一日记起来,她如今的快乐还会不会存在?
他们所有人,会不会陷入下一个无休无止的爱恨痴缠里,彼此折磨?
可是未来的事,人尽不可知,谁又能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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