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不愿看到那只手的真面目,而我心中却充满了好奇。几年前,老扪头生病住院,刚脱离手术危险期,处于昏迷状态,我恰好跟着父亲去照顾他,于是乎,心里边盘算着偷偷拆开看一看。
等待了一个上午,机会终于来了。
我动手拆的时候,像老奶奶拆裹脚布那样,扯了十多圈还没绕完,麻布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黑。看到黑汁流出来,我就开始慌了,不得不重新缠绕起来。但正在这时候,我抬头一看,发现老扪头竟然醒了,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他不说一句话,只是死死盯着我看。我吓得嗷唠了一嗓子,冲出病房,连头都不敢回,至今都没法忘记他那只闪烁着诡异色彩的眼睛,死鱼般呆滞,却流露出夜猫眼般的幽光。
难忘的场景越不想再见到,越容易见第二次。今年的夏十分燥热,七月初办理完离校手续,我算是念书念到头了,不再有校园生活,成为为了生活而生活的社会人,但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一待就是个把月。今天,我还像往常那样坐在窗前,桌子上放着许多各种考试的书籍,却在看闲书、玩手机。
伍家的宅楼由土基和木柱框架组合而成,算上顶篷两层半,二楼的窗口对着斜下看去,正好看见老扪头的屋,他托人将摇椅搬进屋子内。我无意瞟了一眼,但此时发现,他正躺着摇椅、眼睛直勾勾盯着上边看,仅剩的右眼发着怪异的光亮。我猛然一惊,心生寒意,此时不得不低头继续玩手机,玩着玩着实在装不下去了,又慢慢抬头瞟了一眼,可这回彻底打垮了我的心理防御,他还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们都以为他年轻的时候是土匪头子,被人砍得半身不遂,正是一副恶相的由来,如今头发白了,上了年纪,但这样子让人看了更加害怕。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这边看,难不成看我不顺眼,或者有什么话想说?后者是不可能的,因为自始至终,他不会对任何小辈说任何话,哪怕是一句忍不住吵闹的怒骂。既然是看我不顺眼,那么此时我倒有些愤怒了,找不到工作,亲戚朋友都看我不顺眼,不顺眼也好,看不起也罢,怎么还能让一个精神恍惚的老头看扁了,想到这,我鼓起勇气瞪大眼睛地朝老扪头瞥了一眼,然后起身下了楼。
“不瞧书,下来整喃。”父亲见我下楼梯,他关掉运作的刨木机,说道。
“机器太吵了,没法看。”
“装佯咯,吵就不看了?成天盯着手机,玩手机能找到工作?”说到这,父亲叹了一口气,“工作还的确不好找,社会不缺人才,一扫把赶出这么多大学生,实在不行也不怨你,莫跟着大流抢铁饭碗,等把你大爷爷的板子扶好,过几天随老子去县城搞装修,苦钱讨媳妇。”(板子指的是棺材,扶板子就是制作棺材的意思。)
说到这样的话题,我心中的滋味也不好受,毕竟还是怪自己不够努力,不够优秀,怨不得他人,此时,有意转移话题,“给老扪头扶板子?看他的样子还能活几十年呢,唉,我有些搞不懂,为什么他的板子由你来做,他的子女呢?”
“哪有什么子女,以前听你爷爷说,虽然他不姓伍,但是得比伍姓还要亲,也应该当作亲人看待,他年纪大了,后事自然需要我们来考虑。”。
这么说来,老扪头怪可怜的,在伍家大宅生活了大半辈子,疯疯癫癫,就算有子女认领,也得问问伍家的人答应不答应。
“多大年纪来着?”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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