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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马生涯

第三个孩子的出生给老希灰暗的心情带来了莫大的安慰,这是一个一出生就看得出特别淘气的女儿。

天寒地冻的呼伦贝尔,老希和马场的贺书记,吴场长还有留日的专家董老师被关在了一个马棚里。白天脖子上挂豆饼留下的印记已经开始化脓,因天气的寒冷,老希的旧伤复发,只能拄着拐走路。

秀木没有猜错,那晚老希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被关在这里,只是没有告诉她。在老希知道老书记和场长被斗时就下决心要力保他们。他和佟江,刘队长商议,以劳动改造的名义把他们接到四队保护起来。每天上午去场部接受审查,下午回四队,就这样安然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可是上午的审查渐渐地变成了殴打,这让老希他们没辙了。

夜晚,有人敲门,是王义。

“希老师,他们要连你一起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开会我偷听的。”

“王义,你去把佟江和刘队长叫来。”

“好。”

半小时后,佟江和刘队长到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制止动武了,不然会出人命。刚听说他们也要抓我,刘队长成分好应该没事,佟江,你也注意点。”老希说

“那怎么办?”

“马场好多人都知道我在北京有亲戚。佟江,你明天到场部放出风去,就说我在北京的上层有关系,我明天连夜出门,回来我就有办法了。”

“行,那听你的。”

第二天夜晚,秀木给老希准备好了路上的食物,莎莉已经被王权牵到了门口。

“你到底要去哪?”秀木眼睛里透着恐慌。

“你别问了,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去北京了。”

这时老希听到了马蹄声,不止一匹,至少十匹以上。

“希老师,好像有个马队向这边来了。”

老希出门一看,知道不好了。

“如果我被抓了,你带着你妈和孩子回沈阳。”

老希说完便出门了。他上马时那边的马队已经到了跟前,老希一声口哨,莎莉飞奔出去。

“那不是老希嘛,追!”

将近二十匹马在后面狂追。

“莎莉,争口气,甩开他们。”老希对着莎莉喊,莎莉像是听懂了老希的话,飞也似地狂奔,终于在跑出去五十公里后甩开了他们。

1967年初夏的一个夜晚,呼伦贝尔大草原上上演了一幕“生死时速”。

老希甩掉追赶的人群后便朝着克尔伦牧场的方向走去,他要回到那片他挚爱的草原,他知道此刻只有那里的人们才会真正地敞开胸怀地接纳他。

秀木的第三个孩子是在盟医院生的,老希把秀木接回家的第二天便被带走了,走之前老希告诉秀木,把孩子送到沈阳我奶奶家,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尽量别回来。

秀木送走女儿后便回来了,她怎么可能让老希一个人在这里受罪。秀木回来就听说了吴场长和董老师被打的事情。她想去看看老希,可是不让。秀木绞尽脑汁搜索着队里可以帮到她的人,最后她想也许这个时期老乡是最可靠的,老希从额尔古纳回来不久,队里新分来了一对大学生,也是两口子,男的叫佟江,女的叫石海英,但是他们的家按在了马场场部,没有在四队。老希和佟江很快成了知己,他们在工作中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只是佟江温婉,老希耿直,两个人正好互补。秀木又一次怀孕了,老希坚信这一次一定是一个女儿。

一个下雨的夜晚,老希和佟江正在家里喝酒,商量着向上面申请照相器材的事情,三河马建档是需要拍照片的。还有就是觉得最近的形式有点异样,让他们看不清今后国家路线的走向。

“希老师,我们又来了。佟老师也在啊。”队里的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挤进了屋。

“吃饭了吗?”秀木问。

几个人没人说话。

“一看就是没吃,秀木赶紧拿几双筷子。”

秀木做饭通常做的多,因经常有人突然袭击就来蹭饭了。特别是没成家的年轻人,老希对他们格外关照,经常把他们叫到家里来吃饭,以至于我姥姥总是抱怨供应的粮食不够吃。可是今天的人有点太多了,没办法我姥姥又开始现和面干擀起了面条。

“希老师,上次你说过要给我们讲小说听,我们还都记得呢。”队里的化验员,也是秀木的徒弟刘若兰甩着辫子说。

老希是说过这话,那是因为看见队里的年轻人每天晚上没事干,男青年们还经常喝酒闹事,所以想着怎么才能让队里的年轻人有健康的业余生活,就想到了给他们讲讲自己上学时看过的一些名著。

那个年代喜欢讲书的人通常是讲《三国演义》,《水浒传》,再开放一点会讲《红楼梦》。而老希给大家讲的第一本书是爱尔兰女作家艾捷尔.丽莲.伏尼契的《牛虻》。

这一讲不要紧,让队里的年轻人的精神世界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让他们的心灵走入了一个崭新的领域。他们听入迷了,每天晚上都会来,有时白天看到老希没事也缠着他讲,后来其他队的有点文化的年轻人也开始陆续来听,他们通常是下班后骑着马走很远,听完后再连夜赶回去,风雨无阻,有时老希出差或去草地不在家,他们会扑空,那也毫无怨言。

吃完面条,老希开讲了。

“一个炎热的夜晚,亚瑟坐在比萨神学院的图书馆里......“

老希天生有讲演天赋,他讲述时会把听众带入到书中的氛围里,还会把自己对书的理解加到语气当中,让大家完全跟着他的情绪走。我最佩服的是老希的记忆力,他能把他读过的书生动地从头到尾都讲下来。我读过的好些小说都是事先听老希讲过的,有时读下来会觉得书写的完全没有老希讲的精彩。

“他在十字架前跪了下来......”老希语气深沉。

“希老师,你让我守着的那匹母马快生了。”老希正讲在兴头上,王权推门而入。

老希赶紧吩咐去找孙兽医,他和其他人匆忙地往马厩跑,秀木也跟了出来。

对于老希来说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在经过老希细致反复地筛选,他最看好的一对种公马和基础母马经过人工授精的方式,受孕成功。即将临产。

孙兽医赶来时胎马的头已经露了出来,秀木赶紧给老希和孙兽医消毒,带手套,之后再给自己消毒。

几个人相互配合着,一匹堪称三河马之最完美的小公马115 号诞生了。三河马的分号通常双号是母马,单号是公马。看到马上能站立起来的这匹小马驹,老希忘情地攥着拳头喊道:“太棒了!”这匹马从毛色到外形都达到了三河马的极致。

后来有苏联专家来考察看到115 号,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

怕产后出问题,老希在马厩守了一夜。

115号的出生使三河马在今后的选育工作中有了更可靠的依据,可以说是三河马确立品系的一个标杆。这让老希更有信心让三河马成为我们国家自己的优良马种。这匹马的照片至今还挂在额尔古纳市的三河马博物馆里。

老希在办公室了抽着烟喝着茶,老希被五一的那条大孩儿烟熏陶的已经开始抽烟了。

“老希,鄂温克旗的那达慕大会快开了,听说你有裁判员证书,我推荐你去当裁判员了。”刘队长对着老希说。

“净瞎扯,我那是篮球裁判员证书,那达慕大会除了赛马就是摔跤,我哪懂。”老希一只脚担在桌子上说。老希在不工作的时候给人的印象,特别是给领导的印象是不拘小节,粗粗拉拉的,可是一投入工作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严肃认真到让人生畏,这也是他带的学生们对他的评价。

“你小子把脚给我放下来。”刘队长其实是很惯着老希的,他是一个正直又爱才的队长。

“赛马?我不能当裁判可以参加赛马呀。”老希突发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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