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一向不喜听逆耳忠言,这种忠言,无疑是各州县长官的催命符。
趁着大旱,终于有了借口,有了旁的原因,不用再归咎于赋税高,各州县长官自然抓紧机会上报。
这般畏首畏尾的大臣,和固执不听谏言,狂妄自大的皇帝。
不知到底是谁更悲哀些。
元帝听了关无忘的话,面色沉了下来,
“赋税乃国之根本,赋税的多少是我大周国力的证明,若是关爱卿想劝朕将赋税降下来,则是无稽之谈。无疑是要令大周之根本颜面扫地。”
关无忘道,
“臣并非要陛下将赋税降下来,而是觉得,既然是饥荒,陛下应当拨款赈灾。”
元帝道,
“关爱卿觉得拨多少银两合适?”
关无忘高声道,
“七个州,几乎是我大周一半疆土,而在饥荒中煎熬的人不少于六百万,臣私以为,应当拿出一千万两白银以赈灾。”
元帝道,
“治粟内史,如今国库还有多少银两?”
治粟内史出列,却有些颤颤巍巍,国库已经许久未点,如今只怕是说不出准确的数字。
关无忘比治粟内史更先开口,
“如今我大周国库丰腴,小国进俸,互通有无,及最近抄没的陈王孟家等余孽的家产几近十万万两,再加上的赋税盈余,七十万万两应当是有的。”
治粟内史闻言,冷汗一瞬冒出,这国库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陛下今年初春下江南一趟就花了三十万万两,国库只亏不盈,去年的赋税交上来的数字少得堪忧,全国州府没有一个交齐的,总量比没改赋税前交得还少,国库里哪里来的七十万万两白银?
元帝闻言,
“既然我大周国库丰腴,那便拨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应急,无比安抚各州县灾民。若让朕再听见饿殍满地的传闻,朕唯你们是问。”
治粟内史的手一直抖,而关无忘回头对治粟内史笑了一下。
治粟内史偷偷用衣袖擦着脑门上的汗,国库在五六年前尚且有这个数,可如今入不敷出,怎么可能有七十万万两。
可要是说没有七十万万两,陛下必定觉得他办事不利,认为他是在嘲讽陛下治国无方,到时……后果难料。
到底这一千五百万两白银是拿得出来的。看来只能按下不提。
治粟内史道,
“臣领旨。”
众臣退朝,而关无忘穿着朝服便走在街上,翻身上马,骑着马到了定王府。
关无忘摘了帽子,随意地坐在楚冉蘅面前,楚冉蘅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关无忘拿走了黑棋子,顺手下了一个地方。
“如今元帝拨了一千五百万两出来。”
楚冉蘅道,
“比我们预测的要多。”
关无忘道,
“只可惜,这三年中,饿死的人早已不计其数,而长安依旧一片升平,只以为眼前是盛世。却不知,大周已经岌岌可危。”
楚冉蘅落子,
“元帝是否派你前往赈灾?”
关无忘道,
“并未派我前往,但让我监督治粟内史采办粮食。”
关无忘拿出虎符,
“我苦思冥想数日,想过千百种可能,甚至想过这东西是暗号或是皇宫暗道的钥匙,可终究没有琢磨出来,这里面的乾坤到底如何能取到手。”
“她说,茶碎原本也是茶壶里的完整茶叶,我想,最大可能便是这虎符是某个暗门的一部分,放入暗门机关能开启暗门。”
楚冉蘅伸手,
“给我。”
关无忘将虎符递给楚冉蘅,楚冉蘅食指和拇指一掰便将其掰开,露出了里面的字条,楚冉蘅将虎符和字条推到关无忘面前。
关无忘先是几分诧异,又是自嘲地笑笑,
“看来这丫头是故意说得这么弯绕来骗我,想来是并不完全相信我。”
楚冉蘅抬眸看他,
“我记得你说,她与你说了一句内有乾坤。茶壶里包着茶叶,就是茶壶里包着茶叶,她相信你,是你自己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
关无忘无奈地笑笑,
“茶壶里包着茶叶,虎符里包着字条,她可真算是直白,我竟没想到这点。”
“可你能如此准确地找到了内在乾坤,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楚冉蘅落子,将关无忘的黑子吃了个干净,淡淡道,
“小时候玩过。”
关无忘看向棋盘,黑子被吃尽,
“我竟忘了,你定王一族也曾执掌虎符。”
“可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说?”
楚冉蘅淡淡道,
“不是时候,若早知道,泄露的可能性更大,能晚一步是一步。”
关无忘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与你楚世子合作当真是折寿,总有太多底牌我看不见。”
楚冉蘅道,
“你无需看见。”
关无忘道,
“这次的大宴,你依旧不打算去?”
楚冉蘅淡淡道,
“从未去过,这次自然也一样。”
关无忘笑道,
“不一样,这一年,那宫家的丫头到了婚假的年龄,她又生得有几分姿色,你不去,她只怕要遭罪。”
楚冉蘅捡棋子的手一顿。
关无忘只翘起二郎腿坐在他对面,摇着扇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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