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消失,血珠融化,飘飘洒洒,纷纷落下。
“小寒?”屠恶低吼,声音如负伤濒死的野兽,眼珠凸起,简直就要掉下来,看着吴义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悲痛,还夹杂着怀疑与不甘……
“四哥……我……”吴义怔怔地看着屠恶,眼中竟似已有泪光,似乎想伸手去捂住他的伤口,却终是不敢。
“好!好……”屠恶的声音已经沙哑,脸上不停地抽搐着,似乎在极力地压制着痛苦,两眼慢慢闭上,眼角渐渐泌出泪水,泪水竟已呈血红之色,“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竟然练成了无……无形刀,而且……而且已经到……到了小……小寒境界……老屠今晚死……死在你的刀……刀下,欣……欣慰……”
小寒大寒,冻成一团。
小寒乃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三个节气,进入小寒,则标志着冬季正式开始,是时天寒地冻,万物肃杀,天地似已沉寂。
屠恶口中的“小寒”,正是吴义的春秋刀法中的第二十三招。原来吴义的武学天分极高,他自幼便得到四位兄长的倾囊相授,自己也勤学苦练,所以武功进步极快。二十多岁时,一身武功便足已比肩四位兄长了。到三十岁之后,他竟已渐悟武道,于日月更替寒暑交移中,看花开花落,木荣草枯,春风秋月,夏阳冬雪,渐渐悟出世间万物皆同一理,武学之道亦是暗合阴阳变化之规律,于是自创出一套刀法,命之为春秋刀法。刀法共有二十四招,每招都以二十四节气之一命名,为: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虽然只有二十四招,但是每一招却变幻莫测,变化无穷,正如日月经天阴阳互生,虽然有规律可循,可是谁又能真正洞悉其中的玄妙?
吴义的这套春秋刀法自阴阳变化中悟出,自然也暗合天道。若使出“雨水”一招时,刀意缠绵,有如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使人于不知不觉处便已无从躲避。若使出“清明”一招,则刀意忧愁苦恨,使人断魂。若使出“夏至”一招,刚刀意浓烈,有如似火骄阳,使人五内俱焚。到得“立秋”,则刀意萧瑟,使人黯乡魂追旅思,满目萧然,不胜凄凉,了无生趣。等到使出“小寒”一招时,刀意已经充满肃杀,山川俱冻,草木皆枯,空气为之凝结。最后到“大寒”时,天地间已再无生机,寂寥空茫。
不过,虽然吴义的武功进境神速,终究时日不长,功力尚未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所以现在只是刚刚从有形进入无形,只能发出三寸无形刀光,刀法上也还没有完全练完,初入“小寒”之境,还剩最后一招“大寒”。饶是如此,已足够惊世骇俗了。
屠恶的气息渐弱,说起话来似乎已颇感吃力了。
“四哥……我不是……你听我说……”
“好……你说……”屠恶的声音更低,似乎已经气息将绝。
突然!屠恶狂吼一声,全身扑向前去,手里的剁肉钢刀幻起无数道刀影,刀刀削向吴义的筋骨,每一刀所削的位置都极为精准细腻,而且凌厉万分,任谁挨得一刀,必定非死即残。
这一击,已是屠恶暗中聚集体内所有功力,施展出他毕生武功之精华——解牛刀法中的最后一招,招法名为“目无全牛”。所谓目无全牛,乃是出自《庄子·养生说》:“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意思是技术熟练到了得心应手的境地。屠恶家世代为屠,对此项技术自然是驾轻就熟。等到屠恶这代时,他更是将此项技术发挥到了极致。
世间万物万事,无论什么,只要一件物事做到极致,便可称之为神。否则的话,屠恶怎么能仅以一手杀牛宰羊的功夫(美其名曰解牛刀法)扬名立万于江湖?
屠恶本性嫉恶如仇,对吴义早有怨恨,现在三哥惨死眼前,更是悲愤莫名,怒火冲天。悲愤盛怒之下,他已理智全无,一心只想杀他几个给三哥报仇,根本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而吴义此时阻拦他的举动,在他眼里无异于为虎作伥,视如仇雠,哪里会听吴义的言语?只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是!
及至吴义一招“小寒”刀将他杀伤,他才冷静下来,心知自己全然不是他的对手,须想个办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有可能杀了他。别看他勇莽剽悍,有时候也是粗中有细的,否则的话,以他的武功在江湖中打杀,如果仅凭一勇之力,岂能活到今天?
所以他方才装作已经重伤将死的样子,故意闭目合眼有气无力地和吴义说话,使他麻痹大意,心里却已骂了一万句“畜牲”,待得吴义已经松懈之际,他全力出刀,志在必得。
也许终归是兄弟一场,吴义一刀伤了四哥,想必也是懊悔惭愧,心里自是软了,兀自怔怔发呆。突然间寒光已至,吴义又是惊骇又是慌乱,却终究不忍再使出春秋刀,只是向后疾退,试图躲避。怎奈屠恶这一击已是拼尽全力,一刀接一刀,刀刀相连不断,竟已化成一片刀幕,将他笼罩其中,实难躲开。慌乱中,吴义“啊”的一声,右手已然被齐腕削断,高高飞起,而屠恶此时也已是强弩之末了,只听他仰天闷哼一声,然后轰然倒地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吴义的那只右手在空中翻转了几下,颓然落下,恰好打在屠恶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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