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刚过,柏灵带着两个婆子回来了。
她还是抱着白天宝鸳专门为她准备的布袋和纸筒,身后的两个婆子怀里则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大部分是白天的时候一趟一趟地回承乾宫取来的。
一直在院中等候的郑淑走上前,对着三人道,“回来了。”
柏灵停下了脚步,还未等身后的两个婆子站稳,就低声道,“二位先进屋吧。”
“……诶,好。”两人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照办了。
郑淑心中不由得暗暗惊讶。
中午听宝鸳说柏灵是如何差遣这两人的时候,还以为是宝鸳夸张了,如今看来,这两个婆子在她面前竟是真的规规矩矩。
她们早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新人了,被这孩子一顿打就吓住了……?
实在不合理啊。
“婆婆有事喊我吗?”柏灵轻声问道。
“有,但也不算有。”郑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略略转过身,“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柏灵将手里的步包放在一旁,跟着郑淑就去了承乾宫东南角的树下。
此时夜已深了,只有短促的鸟声与虫鸣,夜空堆积云翳,月亮在云后时隐时现。
夜色原本已极为暗淡,树下更是隐去了许多月光,在一片晦暗的寂静中,郑淑终于开了口。
“你为什么还要跟老夫人过不去?”
柏灵目光微凝,望向郑淑,“婆婆是说我白天让那两位姑姑随我去御花园的事吗?”
见柏灵没有装傻,竟直接切入了正题,郑淑的脸色便好了一些。
若是能一点即透,那倒也不算太糟。
黑暗中,郑淑再次开口了,口吻也微微缓和下来,“你们年轻人,有时候实在太冲动。”她望着静寂无人的宫院,依旧严肃道,“你才来承乾宫多久,就要这样和老夫人针锋相对……后果是怎样,你想过吗?”
“我本意并不是为针对而针对……”柏灵轻声回答,“不过婆婆这样劝我,应该是有您的考量。您是觉出了什么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和我讲讲。”
郑淑这才望向这女孩子,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但从语调中她能感到这个女孩子的表情大概也十分温柔。
所以这样直白地发问,不仅没有半点白天的冒进,反而透着几分真诚。
郑淑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算是被太后看中、可以呼喝侍卫又怎样,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姑娘啊。
“有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若不是宝鸳对你极力推崇,我断不会容你这样的人待在娘娘身边。”郑淑冷冷说道,但她想了片刻,声音又转向和缓,“所谓疏不间亲,你这样挑事,只会让娘娘夹在中间为难。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一个外人,又能懂什么了?娘娘的日子已经够苦了,你要真的为她好,就专心为娘娘医治,不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情。这既是为娘娘,也是为你!”
柏灵双目微落,神情显然也有些感慨。
原来郑淑她们的立场是这样的吗?
原来是这样的啊。
有些事原本想不通,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
柏灵又抬起头,“冒昧问婆婆一个问题。”
“嗯?”
“您是……一直跟在娘娘身边服侍的人吗?”
“岂止,我是娘娘的乳母,从娘娘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在带她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都是我陪着一起走过来的。说句不恭敬的话,娘娘在我心里比我的亲女儿还亲!”
郑淑显然有些动情,“所以我说的话,你也要听,明白吗?”
“明白。”柏灵郑重地点了点头,“但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老夫人要在承乾宫留两个婆子,专门盯梢娘娘的生活起居?”
“怎么能说是‘盯梢’!”
郑淑登时就有些发怒,难道方才那些话都白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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