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一场明显的饥鸣声自孩童腹中传来,小孩脸色顿时煞白,弓着腰便要叩首赔罪,“大人赎罪……”
“站过来。”伏姣将自己夹了没两口的菜推到了桌边,见小孩儿乖顺上前,便将那下人自带的玉箸摊在掌心,“给你一炷香,吃多少算多少,时间一到不管几成饱都得跟我走。”
小孩一愣,眼睛亮了几分立马抓着玉箸埋头到餐盘里。
他的吃相并不算好,因为前日伺候王家少爷时睡过了头,便被罚着两天没有饭食,紧紧巴巴捡了几块剩下硬馒头块才坚持到今天,而今嘴里的菜肴虽然是凉了些,可味道是他从来不曾吃过得好,那滋味叫小孩恨不得尽数吞到肚子里。
一炷香的时间说快也快,还在他意犹未尽的时候,九千岁喊停了。
小孩知道这一屋子里是谁做主,因此他一点儿不敢违背,堪堪咽下嘴里的饭食便摆好玉箸瞧着面前戴着帷帽的贵人。
伏姣轻笑,起身便准备离去,在经过小孩儿身边的时候不着痕迹地侧头,“跟上来。”
那是衣袖夹着香气的微风,轻轻浅浅含着凉意,对于年幼的阿岚来说像是夏夜的雨,清凌凌地叫人想抓在手里,于是他立马转身跟了上去,亦步亦趋。
*
一上马车伏姣便摘了帷帽,白发蜿蜒在肩头,被主人用手轻轻拢在胸侧。
小孩本是惊异地半张嘴,他忍住了即将发出的声音,硬生生把一切憋到了肚子里,只是静默地跪在了坐塌之前狭窄的空地上。
伏姣扔了一软垫下去,“坐着吧。”
“谢贵人。”
“知道我是谁吗?”
小孩摇头,惶然无措。
中贵大人红唇勾起笑意,若不是他在系统那里早知道眼前的人是个什么性子,他可能真的会被对方的演技所欺骗。
“往后,我便是你的先生了。”这是今上给的许可——今上已经没有力气再教养孩子了,于是他干脆做主叫这被新接回宫的孩子唤伏姣为先生,承了这一层关系,往后也方便行事。
还不待小孩说话,伏姣抬脚点了点对方的膝头,“一会儿去王家,这些年受了什么苦自己去讨回来,懂吗?”
“什么都可以?”阿岚反问,黑黝黝的眸子里带着试探。
“我不养废物和弱者。”
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后,伏姣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坐在他脚边的小孩儿。
再无旁人的空间里,阿岚目光沉沉,初时的惊惶被冷然和阴鸷代替,他捏着掌心打量闭目的青年——
白发雪肤,即使是以孩子的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美得不似真人的青年,五官昳丽,矜贵地像是堕魔的玉佛。
只是眼前人的目的未知,且危险性只高不低,这般境况倒是叫阿岚生出几分焦急。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难以控制地落在了青年的手上。
苍白修长,骨结精致,淡粉色的指尖晕着一抹薄红,正如执之前这人摊开掌心放着玉箸之时,皮肉细嫩,不见一个茧子,连那手都是被精贵保养的。
——那肌理甚至比玉箸都显得更加细腻。
富贵险求生。
阿岚心道,或许这是他能够逃开王家的一个契机。
*
片刻,马车停在了王家门口。
小孩动作麻溜,翻身下车后取代了原先下人的活儿,伸着小胳膊为中贵大人掀开帘幔,又想着跪下作人凳。
“一边儿去,莫要忘记你的身份。”伏姣蹙眉,踩着另一健壮的奴仆缓步下车,行走间对身侧小跑的孩子道:“以后唤我先生。”
“是。”阿岚顿了顿,忽而大着胆子捉住了中贵大人的袖摆,小声叫道:“先生。”
戴着帷帽的青年居高临下,不做回应,但这已经默认了他的许可。
阿岚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王家庭院之内,膀大腰粗的王廷福和其跋扈的正妻、骄纵的儿子均被压在院里,泛着冷光的刀横在身前,欺软怕硬的王家人早就两股战战,直到他们看见一直被欺压羞辱的小兔崽子从正门走了进来。
从前的做蹉跎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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