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念青压着嗓子,扬起一条用来擦皮鞋的布条,周遭已挤了不下二三十个一并擦皮鞋的人,过来过往过城门的人不管是开车还是步行,对城门外这些擦皮鞋的三环穷人已是见怪不怪。
穿城而过的大多都是卡车车队,车上黑压压的坐着头戴钢盔的士兵。
这些士兵的衣服绝不似王小者印象中华夏正规军的军装,而是各式各样各种颜色都有,类似于杂牌军种,但是这些士兵的手里多是拿着大砍刀或是登山镐之类的冷兵器,隔了很久或许能在某辆吉普车的副驾驶看到个拿手枪的军官。
士兵们一队一队的或冲出高墙大门,或疲惫而归,这些士兵均既没闲心也没功夫更没闲钱停在门外擦鞋。
一个小时过去了,也只有一个人停在了城墙外。
这人没有乘车,也没有步行,而是十分突兀的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屁股上绑着个黑色的物件,一动一动的像是活物,他气势俨然,身材伟岸的他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容貌,总是背后背着一把砍刀,更引人瞩目的是还是挂在马背上的长枪。
是霰弹枪!
王小者心头一震,尤记得朱刚烈说过,能用霰弹枪的人之手是个黄金级的超级高手!
骑马之人高踞马上,挥起马鞭扬手道:“来个擦皮鞋的贱民!”
此言一出,几十个熬的通红眼睛等着着擦鞋的人一拥而上。
竹念青身板最弱,可谁也没想到她的劲头那么足,她几乎是扑到红马边上的,第一个抓住马上之人的胶鞋,熟练的抹上鞋油。
一帮擦皮鞋没有抢过,嫉妒的瞥了竹念青一眼,不甘的又回到了灯下蹲着。
十丈之外,王小者清晰的看着姐姐那涂抹泥巴的脸在认认真真的给一个陌生男人擦皮鞋,她灵巧的手指就像给他缝衣服一般专注且认真。
王小者下午几次嘻嘻哈哈掩饰住的没有留下的眼泪,那一刻就不知道怎么的落了下来砸到了脚面上。
几分钟后,竹念青终于擦好了皮鞋,她低着头快速收起擦鞋的工具,探手小声道:“大人,三块钱。”
“贱人,大爷找你让你擦鞋是看得起你?居然还想要钱?”马上之人冷笑一声。
竹念青愤怒的抬起眸子,却见那人扬起马鞭就要抽来。
转过脸来的他在灯光下照出一条从眼角开到耳根的刀疤,冷笑时更显狰狞,竹念青吓了一大跳,不敢要钱抓起箱子匆忙后退,委屈的靠在墙角。
刀疤男哈哈大笑,得意的拍马儿进门。
周遭一帮擦皮鞋的轰然嘲笑出声,全然忘记了,他们也是那所谓的贱民之一。
王小者心如刀割,几次想要冲上前把姐姐拉回家,可是他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半步,他知道,此时他就算上前,倔强要强的姐姐也不会跟他回去的。
王小者现在既祈祷有人能让姐姐擦上皮鞋,又祈祷不要有人让姐姐擦鞋,这种矛盾的心理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总之,黑暗中的他眼睛里燃烧起了不一样的火焰。
那一刻,他才似乎明白什么叫长大。
长大,不是年龄到十八岁,而是懂得承担起责任,懂得为了亲人和爱的人去奉献,长大是不管多苦多累都不会抱怨,只会为了自己和家人更好的生活继续低头去奋斗。
......
城门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关闭。
在城门关闭之前,竹念青一共刷到了四双鞋,一双皮鞋三双胶鞋,一共挣钱十二块,相当于她白天工资的三分之一多一些。
十块钱,能换两块土豆,两块钱,能买一小勺盐巴。
劳苦了一晚上,至少可以够弟弟和她的一顿饭钱。
至于平时的工资她也有了算计,她一个月九百块钱,喝水需要四百块钱,吃饭需要五百块钱,去掉日常花销她的工资基本上就不剩了,可要有这刷皮鞋的钱,一个月应该还能攒上三百块钱,而一床厚被子大概是一千块钱,她只要攒三个月的钱再多刷几双皮鞋,就能在冬天到来之前给弟弟换一双新被子。
捏着十二块钱,竹念青背起箱子,继续低着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回家。
明天早上七点她还要上班,六点之前得起床给弟弟做早餐。
竹念青心心念叨:好在大强给了一块鸡腿肉,明天早上可以割下一块来给弟弟烧个肉汤喝。
小小的幸福充盈在她的心里,她像是又有了无限的动力似的,步伐也加快了些,全然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王小者。
竹念青尽量绕开带有可能藏有草丛的路边,走在马路的正中央,夜晚的街道由于城墙的灯光变淡更显昏暗,她低头绕开大路走到一半的路程,马路中央忽的迎面走来一人。
来人醉醺醺的,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酒的味道。
末世到来之后,由于粮食产量变低,上边下了禁酒令禁止三环的居民饮酒,违者罚款二百到两千,拘留十五天。
这规定后世酒驾处罚差不多,所以王小者记得特别牢。
大半夜冒着禁令喝酒的人就算不是坏人,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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