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丛升沉默良久才微微点头,说道:“纵然如此,又当如何?”
刘卫民轻声叹气道:“不会如何,就算此时我大明各军聚于辽东,亦是一般无二,都是要与建奴一决生死,只是……我大明可以获胜吗?”
“你放肆——”
余丛升大怒,刘卫民起身半跪于地,苦笑道:“小将一开始就言是死罪,只是大人请听小将说完话语。”
余丛升冷冷看着半跪于地的刘卫民,许久……
“说!本将军倒要看你如何死罪!”
“以小将看来,大明势必会以三至四路北攻建奴,其一由铁岭北攻,其二是沈阳北攻,其三则由朝鲜入我明军北攻。”
刘卫民伸手在地上画出大致行军走向图,说道:“我军若破建州贼,两处关隘至关重要,其一抚顺关隘,其二鸦鹘关隘。”
“其一、其二之铁岭、沈阳之兵最后都会经抚顺关隘周侧入界凡、古勒、马儿墩,最后杀入建州之赫图阿拉。”
“其三之朝鲜、明军可由鸦鹘关隘直入赫图阿拉。”
余丛升身在辽东这么多年自然对此地极为熟悉,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刘卫民话语。
刘卫民继续说道:“无论是经抚顺,还是鸦鹘,此两关都有山道难行之处,而鸦鹘一处山道更多些,远不如抚顺关隘更加便宜,所以……此处才是我军生死决战之地。”
“继续!”
“诺!”
刘卫民抱拳应诺,说道:“小将若是努尔哈赤,小将绝对会集中全部主力,选择在萨尔浒之处与明军交战,而不是抚顺关隘。其原因有二,其一,抚顺关隘此时虽被建州贼击破,但此时已经退去,我军已经重新占领,我军军强,建州贼敌弱,我占城而守,建州贼绝不会敌弱而攻我强城。其二,纵然建州贼与我军势均力敌,我军可由铁岭之军为侧翼,直接越过山岭攻其后路,将其困在萨尔浒、抚顺之间,我若为敌,绝不会如此。”
“所以交战地点一定是萨尔浒之地!”
余丛升皱眉道:“你就是如此坚信建州贼会全力攻打我萨尔浒之明军?”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假使我为贼军,全力攻打鸦鹘关明军,因其道路艰难,此路明军行军之时必慢于另外两路明军,我为贼军,若我全力攻此路明军,明军已破了界凡,已破古勒,已纵马挥刀直入我赫图阿拉,因界凡、古勒之后一马平川,我纵拼死一战亦无再胜之时。”
“萨尔浒之地山道难行,河流水深,此处一旦被袭,则精锐堵住山道,纵是千军万马亦难胜之。”
刘卫民在地上画着长长山道,然后又前后斩头斩尾,斩腹部七寸,看着被刘卫民七斩八斩,余丛升脸色愈发苍白,冷汗更是大滴大滴往下落。
“努尔哈赤自幼养在李帅府中,李帅南征北战少有敌手,乃我大明少有悍将,努尔哈赤自幼受李帅教导,早已不是不识礼义廉耻之荒野胡蛮。”
“小将能辨出攻鸦鹘关明军无用,小将能辨出铁岭、沈阳之兵乃我大明之精锐,可辨明最佳决胜之地乃萨尔浒之地,久经战阵,自幼就学于我大明悍将府中之人,又岂能看不出如此之局?”
“建州贼败我铁岭、沈阳之兵,转而攻鸦鹘关之兵,山道险阻,我大明军卒就是想要逃离保其根本也是难如登天,三路大军皆败,自南向北抽调我大明之精锐军卒皆没于萨尔浒、鸦鹘之地,大明又当抽调何处军卒以守?”
“无兵以守,沈阳、辽阳之地又当如何?”
刘卫民轻声说完最后话语,声音低沉、哀伤……良久才看着一脸灰败的余丛升,说道:“此战最终如何,小将不知,但小将之所以在余千户喜宴上说了谎话,说小将有什么狗屁大才,说什么一千卒,那是因为小将真的不愿我大明军卒惨败贼军,小将想训练些军卒,以小将算来,杨督师虽言七月攻贼,但小将以为至少也会在冬日,或是来年,如此小将还有一年之机,尚可训练些许军卒,纵然小将与我部全部战死,多多少少拉几个贼军垫背,只要贼军损失过多,自也没了能力攻我沈阳,攻我辽阳之地,我大明之辽地就还是安全之地。”
“还请大人谅解小将之慌,原谅小将之妄语之罪。”
余丛升扶着扶手想要站起身将刘卫民扶起,可是连续两次都未能站起身来,一脸沮丧、惊惧。
“为何……为何你不将此等话语说与杨督师、说与刘公公,却说与……说与老夫?”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攻辽之事已经定下,就算是陛下也不可能停止了下来,朝臣们绝对是不会答应的,谁……阻止,谁就家破人亡,九族皆死……小将若与他人说及,小将必被以惑乱军心而斩了头颅,与其如此,小将情愿拉几个建奴而死,至少可以少死几个大明百姓。”
“之所以与大人说了这些,那是因为小将就是辽阳之人,希望大人能够早些做准备,比如这城墙修一修,城外修建些守卫堡垒,城内修个瓮城啥的,守卫堡垒、瓮城不需要修建多么太好,用些土和树木就可以了,正好小将手里有些树木,也正好可以用上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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