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尽管早已熟识,黎宏业还是有些不习惯卢象升趴在桌上,几乎凑到了面前看着他吃饭,心下叹息,人也不由自主向后撤了撤。
“熊大人、袁大人不该轻易激怒了刘驸马,如今就是想坚守沈辽之地也不可能,结果如何你我自知……”
“刘驸马欲杀熊袁不假,洪某却以为,杀袁熊两人只是泄愤,动摇沈辽军心才是刘驸马最终目的。”
两人一惊,忙转头去看,这才发现角落里的一对夫妇是何人,忙起身行礼。
“学生不知是洪郎中当前,有些失礼了。”
刑部郎中洪承畴端着酒水来到两人身前,看着身材高大的卢象升,不由微微点头,笑道:“无碍无碍,洪某不过早两年中举入仕而已,以两位才华,来年定会登科入仕,一飞冲天自不在话下。”
卢象升、黎宏业心下一阵苦笑,想着最近遭遇,皆摇头不语。
洪承畴举杯来到两人身前坐下,那妇人只是远远起身向两人微微福礼,并未跟着过来。
“这间小店生意不是很好,饭量却足,洪某家中清贫些,最喜来了此处吃些饭食。”
卢象升、黎宏业此时也只是个举人,还未入仕,面对洪承畴也有了些拘谨,在洪承畴示意后,这才抱拳拱手坐下。
洪承畴气场比两人更强,店小二送来一碟萝卜干,他也不在意,捏着一根萝卜干轻轻咀嚼,看着两人拘谨,笑道:“这家店两位可能不知,正是刘驸马之产业,萝卜干也比他人家的盐分要足一些,就是此处的管事不怎么会经营,在加上刘驸马的缘故,文人士子并不愿意前来就食,普通百姓冲着分量来的颇多,若非今时滴水成冰,生意还算是不错的。”
卢象升、黎宏业两人听了洪承畴介绍,才知道此间店铺是宁德驸马府的产业,看向洪承畴的目光有些诧异。
“大人难道不怕刘驸马……”黎宏业脸上略有些犹豫。
洪承畴眉头微皱,说道:“刘驸马脾性暴烈,行事多与今时之人不同,亦是难以定论,洪某也不敢多过揣测,就像今日之事,熊经略、袁巡抚前往沈阳、辽阳之事。”
洪承畴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且不管缘由为何,熊经略、袁巡抚必是身死沈辽,没了数十万百姓稳住沈辽军心,各卫、堡军卒逃离是必然,如此之下沈辽又如何以守?”
“丢失是必然,也是刘驸马刻意如此,刘驸马已于陛下前明确认可。”
卢象升、黎宏业大惊,卢象升性子更急些,忙问道:“这是为何?如此之下,辽东岂不是任由建州贼肆虐纵横?”
洪承畴举杯饮下酒水,看到黎宏业眉头微皱,笑道:“孟扩以为如何?”
黎宏业犹疑着说道:“刘驸马精于兵事,与建州老贼相争于萨尔浒,杀敌颇多,对建州贼也多为熟悉,如此兵凶战危之时动摇军心,黎某以为刘驸马必有深意,当是……当是坚清壁野之计,以防敌就食于我。”
洪承畴微微点头,赞叹道:“正是如此意。之前刘驸马欲以其兄长分立于镇江、复州时,就已经不看好来年相争,后来发生之事两位也是一清二楚。”
“若无辽东抢掠军资之事,或许还不能给了刘驸马借口,朝廷也不会如此轻易退避。”
洪承畴皱眉道:“王大人、孙大人出任辽东督师,熊大人、袁大人也只能前往沈辽,有魏公公出任安民使,沈辽数十万百姓撤离已成必然,沈辽之地也成了鸡肋之地,或许刘驸马以空城计应对建州贼也不一定。”
两人一愣,听着洪承畴话语,这才发觉沈辽等地还真的成了座巨大空城,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洪承畴微微摇头,说道:“按照刘驸马与孙大人的约定,刘驸马会安置数十万百姓,会于镇江、复州、金州屯兵。”
洪承畴手指沾着酒水在饭桌上画着个圆圈,说道:“按照刘驸马与孙大人的约定,沈辽之东,之东南皆为沈辽之芒刺,之南广宁、山海关为我军之重兵云集之所,之西乃是朵颜三卫、乃鞑靼左翼三部,三五年内鞑靼还无法与建州贼勾结,鞑靼右翼三部也不会轻易允许建州贼途经他们的领地,如此之下,没了数十万百姓的沈辽,确实成了鸡肋之地,也是巨大的一座空城。”
卢象升、黎宏业看着桌面上酒渍,不由微微点头。
卢象升说道:“沈辽数十万百姓离开沈辽,军卒逃离者必众,镇江、复州、金州本就是穷苦之地,安置民众甚少,也只能南下广宁、山海关入关,如此广宁可依此挑选精壮入卒,广宁、山海关可凭此兵力渐厚,建州贼想要突破我军广宁亦是难于登天,沈辽四面皆敌,确实是个鸡肋空城之地。”
洪承畴微微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也因此,朝臣们尽管心下多有不满,也不再与刘驸马在此事纠缠,洪某亦以为此计优劣各半,着实难以让人评置。”
卢象升、黎宏业不由一阵苦笑,他们知道此计看起来的确是个良计,不仅仅后退保存了明军实力,分散了建州贼兵力,但天下悠悠众口用何以挡?
丢失沈辽之地罪过谁来承受?
史书又当如何记载?
一想到那个人将要承担的罪名,两人心下又是一阵惋惜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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