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淡雅常服,束着紫金冠,风度翩翩的萧元尚踱到床前,小心翼翼将我扶起,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朕的傻丫头,竟动那种傻念头,你若不在了,朕该怎么办!”
“我,我……”喉头发涩,难以说出完整的话语,泪从眼角坠下,湿了他的衣襟。
“嘘,别说了!”他宠溺的亲吻我的额角,“一切尽在不言中,朕会好生待你的。”
一觉醒来,萧元尚竟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这是梦境,还是幻觉。
不止一次的掐自己,我害怕这是梦,又希望这是梦,至少在这梦境之中,萧元尚还活着,活着……
每天都一动不动的躺着,日子特别难熬。
秋霜深知我的心思,想方设法编故事、说笑话,为我逗趣。
可不知为何,每每我很想笑时,却笑不出声…颈上总像缠绕着什么,喉头发干发涩。
不止一次用指尖探摸脖颈,咽喉部位被厚厚的纱布包裹。
听雅兰说,那些纱布是蘸过药酒的,裹上纱布是为了怕我着凉伤风嗓子痛。
时光宛若潺潺流水,从指缝之间漏过,窗外已是暮春光景,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节,可我却卧床养病,躺着,一直躺着……
每天晚膳前,萧元尚都会过来陪伴,亲自喂我服下不可间断的汤药之后,稍坐片刻就走,从不陪我用膳,更不同床过夜。
听秋霜说,这儿不是乾明宫,而是玉衡宫的偏殿。
这天傍晚,萧元尚又来了,坐在床畔寒暄几句之后,便吩咐侍女奉上汤药。
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纳吉雅兰值守,当她递过药盏时,萧元尚凝眸望了望她,蹙紧的眉头瞬时舒展,唇畔还牵起淡淡的笑意。
认识他久矣,他向来就是不苟言笑的,为何会…难道他对雅兰……
一想到这儿,心猛地揪成一团,颤颤巍巍撑起身子,欲夺过药盏,“可馨不是废人,可以自己喝药。”
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为,纳吉雅兰也伸手夺抢,“主子,还是让奴婢喂您。”
你争我夺之间,汤药溅了出来,溅在我的手背上,也溅在她的手背上。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用来试探萧元尚的方法。
测试的结果,令人大失所望。
萧元尚紧张极了,攥住纳吉雅兰的指尖不放,“怎么了,是不是烫伤了?”
“不,没有。”水眸一瞥,雅兰瞅了瞅我,“是烫到?主子了。”
“哦。”萧元尚这才回过神,忙用丝绢拭去我手背上的药汁,“可馨,你还好吗,千万要小心啊!”
眼眶湿热了,泪珠打着转转,我哽咽一句,“好,可馨很好!”
“那就趁热喝药吧。”说着,将药盏递给我,缓缓站起,转身欲走。
见他要走,我脱口一语,“元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夜里,我会害怕!”
步履一滞,他略微愣了愣,旋即转过身,故作亲热道,“好,朕陪你……”
月挂柳梢,更漏声声,殿内的烛火黯淡了,唯有床头的一盏琉璃灯还耀亮。
并未宽衣解带,萧元尚静静卧于身畔,微微阖眼,似乎是在养神。
我侧过面庞,深深凝望,想开口询问,却又吐不出一个字。
该如何问他?
是问,你还爱我吗?
还是问,你与纳吉雅兰是什么关系?
想着,想着,心愈来愈凉。
“元尚,抱我!”语声幽幽,颤得厉害。
“嗯!”他应答,声音有些发冷。
不等他揽抱,我已主动钻入他的怀中,他的怀抱与他的声音一样,是沁凉沁凉的。
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害怕这是梦,又希望这是梦――在梦里,他不爱我;在现实中,他爱我。
牵起我的手背,贴上自己的双唇,萧元尚低低笑叹,“你的手,好凉!”
鼻端有酸涩之气萦绕,我疾声道,“所以,请你抱紧我,温暖我!”
“傻丫头,朕不是在抱着你么?”
“我,我……”
好想亲口告诉他,我腹中孕育着他的孩儿,可他没给我这个机会,抢先一句,“凌晚晴死了,玉翠也死了,朕想追封恩嫔。”
恩嫔的事迹,我已知晓,便附和道,“她是烈女,以死守护清白之身,理应受到嘉许。”
“是啊。”他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略微睁了睁眼,不由自主地抬手探向鸳鸯绣枕的另一头,果然是空的,而且连一丝体温也触不到了――萧元尚离开了,还是离开多时了。
按照宫内规矩,值夜的侍婢歇在外间榻上。
今夜,正好轮到纳吉雅兰值守,心顿时一紧,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不曾穿鞋,我赤足下床,向外而去。
今夜,乌云蔽月,暗暗无光。
就算没有皓洁的月色,就算没有耀亮的烛火,我也能够轻易分辨,那最为熟悉的身影是本该睡在暖帐之中、睡在自己身侧的夫君良人。
玉衡宫,以寒玉铺地,赤足踩在上面,生冷生冷的。
脚虽冷,却依然是完整的…相比之下,心要可怜可悲得多。
心冷了,碎成一块一块,就像父亲烧制的秘色,一旦破碎,就再也弥补不了。
一个是我的夫君良人,另一个是我的金兰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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