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眼下不是享乐之时,颜菖蒲约莫泡了两盏茶的时辰,便起身离开浴盆,擦拭干身上的水,换好衣物,打开房门,唤了守在外头的小宫女,吩咐她去偏厅唤薛靖等人过来。
当薛靖回到笼香阁主屋时,见到颜菖蒲时,始终不安的心总算定了几分。
斜躺在贵妃榻上,身上盖了条厚厚的绒被,任由夏蝉帮着擦拭一头未干秀发的颜菖蒲接过金粉递来的茶,慢慢喝了一口,双眉微蹙的望向坐在对面不远处的薛靖,略微有些担忧道:
“王爷,若是嫔妾没有估计错得话,很快,太后娘娘便会来这笼香阁了,不知王爷有何应对的法子。”
“没有。”
气定神闲之态一如往昔,适才在佛堂时发怒的样子好似众人的幻觉,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薛靖坦言道。
正当颜菖蒲欲劝薛靖先离开之际,只听得有太监尖着嗓子通传道:
“太后驾到。”
来的好快。颜菖蒲心不由一紧,正欲起身下床,却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突地浑身发麻,整个人便动弹不得分毫。
“夫人,得罪了。”
对着根本发出不声的颜菖蒲说罢,薛靖便面无表情的朝房门口迎去,夏蝉及金粉则尾随其后。
口不能言,又看不到房门外是何状况的颜菖蒲无奈之下,只得屏气静心,竖起耳朵,仔细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吉祥。”
“哼,哀家哪里有吉祥可言。你身为堂堂的王爷,不遵守宫规,也不注重自己的身份,胡乱行事,分明是想气死哀家。”
“都退下吧。”
“是。”
听得薛靖遣退了太后身旁的宫女太监,外头瞬时寂静无声,室内的颜菖蒲不知薛靖要做些什么,心狂跳不止。
虽然让太后与她的儿子反目成仇,是她早就想要的,但是薛靖三番两次的舍命相救,令她在此时此刻,心底不想他们母子反目,因为那样会陷薛靖于不孝。
就在颜菖蒲矛盾之际,只听得薛靖不慌不忙道:
“母后,皇兄对夫人素来疼爱有加,虽说这些时日来笼香阁少了,但喜爱之情却不减半分。倘若夫人病死在佛堂,皇兄若是闹将起来,母后岂非得不偿失?”
“即便你是担心哀家,你也不该明目张胆的抱着她在皇宫招摇过市,若是让皇帝知道了,岂不有损你兄弟二人的感情?有损皇家的颜面?”
许是觉得薛靖言之有理,太后说话的语气多少缓和些。
“宫里哪个人亲眼瞧见儿臣抱夫人回来了?她们瞧见的,只不过是儿臣抱着个人进了笼香阁而已。”
薛靖此番言语分明是强词夺理,太后却也挑不出半分理来,外头再度鸦雀无声,雪花落在草木上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越发衬得室外死一般寂静。
“靖儿,母后知道你仁慈心善,见不得人吃苦受罪,而今你也算尽力了,她得的是肺痨,往后就离她远些吧,算是母后求你了。”
“母后,你这是要折煞儿臣啊!母后,快些起来,地上凉,你快些起来啊!”
“你若不答应母后,母后便长跪不起。”
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不是千锤百炼的宝剑,也不是毁天灭地的恨,而是爱。
即便颜菖蒲不曾亲眼目睹外头的情景,也知薛靖定是面露纠结之色,挣扎不已。
“母后,请恕孩儿不孝,不能听您的。既然母后要长跪不起,孩儿陪你跪着便是。”
躺在贵妃榻上,本以为薛靖会屈从太后之意的颜菖蒲听得此番言语,顿时震惊不已。
外头风雪交加,青砖铺就的地面必定湿寒的紧,若是跪久了,寒气入了骨髓,往后可是要遭大罪的。
王爷,菖蒲不值得你这般付出,真的不值得。
泪水瞬间弥漫双眸,最终滑落,濡湿了枕巾,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冲出去将薛靖扶起。
“薛靖,你当真是猪油蒙了心,为了那样一个女人,竟然变得如此不孝,为什么?为什么?”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太后的怒骂回响在笼香阁内,令人听着心惊不已。
恨意逐渐溢满颜菖蒲的心,所谓虎毒不食子,她万万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此狠手,这样的女人,活着也只能祸害他人,当真是死不足惜。
许是打累了,外头没了刺耳的皮肉撞击声,太后咬牙切齿的哽咽道:
“究竟,是为什么?”
“是儿臣欠她的。”
模糊不清的语声自薛靖的嘴中溢出,不用看也知道,其俊颜定是红肿一片了。
“你欠她的?你欠她什么?”
“母后,请恕孩儿无可奉告。”
“好,好个无可奉告。哀家倒是要瞧瞧,那狐媚子究竟对你使了什么手段,让你如此失常。”
“母后,母后……”
外头响起混乱吵杂的拉扯声,不一会,房门就被人用力踹开,伴随着寒风飘入室内的是太后歇斯底里的咆哮:
“颜菖蒲,你个小*人,给哀家滚出来,滚出来。”
太后素来注重仪态,若不是当真气极了,是绝对不会如此口不择言,活像个市井泼妇。
动弹不得颜菖蒲眼睁睁的看着满面怒容的太后绕过屏风,冲到榻前,伸手就扯住她的头发。
头皮被撕裂的痛楚令颜菖蒲不适的蹙紧秀眉,清澈明亮的双眸之中已然溢满泪水。
“母后,你快放了夫人,她有病在身,经不住……”
不待薛靖把话说完,太后手上用力,硬生生将颜菖蒲自贵妃榻上扯落在地。
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重重的摔落在地,全身骨头几乎碎裂的颜菖蒲差点痛的昏死过去。
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颜菖蒲此番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见颜菖蒲被如此折磨,始终不曾出声,太后只当她是在与自己暗中较劲,越发恨得牙痒,伸手便照着其虚弱苍白的小脸上便是两巴掌,手指上用来镶嵌祖母玉戒指的金托硬生生割破了颜菖蒲略显干燥的唇。
钻心的痛从嘴角蔓延之胸口,使得颜菖蒲娇弱的身子痉挛不已。
“母后,你住手。”
因着心中焦急,薛靖拉太后的力道不由大了些,硬是将太后甩了出去,额头重重的撞在了屏风上。
室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的颜菖蒲见太后撞在屏风上,虽然解气,然双眸之中还是露出了担忧之色,望向似是痴傻了一般的薛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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