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蛇也该先说一声吧,吓死我了。”鸾拍着胸口道。再次回头看着那条离自己只有两步远的蛇,“你的功夫不错嘛,正中七寸。”
“瞎猫碰上死耗子。哎呀,原来孤情急之下可以这么厉害,看来孤还真是个天才。”恢复了些许精神,铭幽又开始吊儿郎当起来。
鸾看着他上前拔出短剑,用水洗干净后将短剑重新放回靴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铭幽绝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放浪不羁。她绝不会相信这样一击即中的表现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且,跟在铭幽身边那么久,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靴子里藏有短剑。以铭幽一向玩世不恭的表现来看,他实在没有必要身藏利器,除非他有不可告人的事情,才需要以此防身或是暗下杀手。
想到这儿,心里对他的几分同情顷刻间烟消云散,换成了几分敬畏。这样心机深沉的人,若他起了害人之心,只怕他要害的人也会像刚才那条蛇一般,无法从他手中逃脱。
“想什么呢,还不走?”铭幽上了马,见她还望着那条被切成两段的蛇发呆,脱口问道。
鸾随口应了一声,神色复杂的骑上马。忽听铭幽问道:“你是不是认为孤是心机深沉之人?”
“啊?”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鸾,你跟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无论你心里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太明显。”铭幽没有笑,淡淡道,“这大概也是阿靖喜欢你的地方。”
“我没你们那么多弯弯绕。”鸾低声嘟囔。
“孤刚才的说辞并没有骗到你,说明你也不笨。你不会告诉阿靖吧?”
“你会不会害他?”鸾担心的是阿靖那样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会不会成为他的敌人。
“你真当孤是个大魔头吗?他若不妨碍孤,孤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他有没有妨碍到你?”鸾执着的追问。
“现在没有。孤不知道将来会不会。”铭幽坦然笑道。
鸾不再说话。将来之事谁又能够预料得到。她不认为自己有那样的本事能说动铭幽答应,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放过阿靖。她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提醒阿靖小心铭幽,千万不要开罪他。
跟着铭幽回到随从们留守的地方,却见几位王爷正勒住马与铭幽的随从说话。铭渠第一个发现铭幽与鸾牵着马慢慢吞吞向他们走来。
“不是说要露两手来给兄弟们瞧瞧吗,怎么跟自己个的随从从草堆里出来了?”铭渠紧盯着鸾,口出恶言。
又来了。鸾撇撇嘴,无语望苍天。
铭幽翻身上马,闲闲笑道:“天热,我去后头水塘处洗了把脸。皇兄若是要往歪了想,孤也没辙。不过,别把所有人想得跟你似的……”
“我们正问你的人,你去哪儿了,他们刚说你洗脸去了,你就回来了。”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中山王忙扯开话题,“既然遇上了,就索性一起走吧。”
“也好。”铭幽看向中山王,“这几日觉也睡足了,今日要好好动动筋骨。”
“你何不干脆等我们把猎物都猎完了再动筋骨,如此,即便猎不着也能托词没有猎物不是。”铭渠再次嘲笑起铭幽来。
“孤的射猎功夫倒真是不如河间王,想来父皇也是清楚这点,否则怎会让你去往河间,整日游猎。”铭幽淡淡答道。
河间国地处偏远,境内多山林,少耕地,民穷国困,比起富庶的临淄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从封地上也可看出皇上对端妃一房的偏爱,也就难怪铭渠总是找铭幽的茬。
铭渠有心答话,又无话可说,只能无可奈何的瞪铭幽一眼,策马疾驰而去。
铭幽得意的笑了一阵,也打马跟上。他一动,所有的随从都紧跟其后,马蹄过处,尽是尘土飞扬。
紧跟铭幽身后,看着铭幽搭弓射箭,此刻的他没了那份玩世不恭,添了几分在他身上从不曾出现过的英武之气。虽然收获不能算丰富,仅有几只小猎物,但终究是与平日里的他有了大大的不同。鸾看他的箭再次落了空,不知为何,她老想起那条被铭幽精准的切成两段的蛇,总觉得铭幽多次的落空是故意的。虽不十分明白他的用意,却也懂得这叫示人以弱,如此刻意的隐藏自己,鸾更加笃定他是有着大图谋的人。
鸾暗下决心,必须提醒阿靖千万不要与他为敌。深吸口气,又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应该离铭幽远些,这个人藏得太深,太可怕。若不是今日那一幕杀蛇的场景,只怕自己永不会知道他是如此深藏不露之人。正想着,眼角余光意外捕捉到旁边的随从箭指方向不是前方的猎物,而是自己身前的铭幽!
来不及多想,对方已然放箭,她连声也没出,只是下意识的催马挡在铭幽身前,紧接着肩胛一阵剧痛,低头,才发现自己已然中箭,周围人似乎忙乱起来,可她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黑暗瞬间吞噬了她。
绮罗赶来的时候,只看见一干人等忙进忙出,铭幽与阿靖等在外间。轩辕靖满脸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急得团团转;铭幽却是一脸平静的坐在桌边。
“哥,鸾怎么样?”绮罗坐到铭幽身边,嘴里问着哥哥,眼光却停留在轩辕靖身上。
“皮肉伤,还好没伤着骨头。太医正在给她清理伤口。”铭幽淡然道。
轩辕靖也坐了过来:“你的随从怎么会错射你?”
鸾受伤后,那名行刺的随从被众人拿下。初审之下,他并不承认自己是行刺,只说是一时错射,并非有心伤害。此处因是行宫,并无拷问犯人之所,只得先将其羁押,以待送回京城交由廷尉审讯。
“错射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铭幽淡漠的答道。
他的回答使轩辕靖憋着的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紧握的拳头忽然重重砸到桌上:“真该把他千刀万剐!”
“就算要千刀万剐也得等到他交代清楚再说。”绮罗插嘴道。
看着宫女端出一盆盆染红的水,轩辕靖素日的平和早飞到了爪哇国。他跳起来,疾步走到隔开里外房间的门边,高声问:“还没好吗?我要进去看人!”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官走出来行礼道:“已经包扎好了,侯爷可以进去了。”
轩辕靖闻言,提步入内。
铭幽也跟在绮罗身后进入里间。
在艳红锦被的映衬下,失了生气的脸愈加显得苍白,无声无息的鸾静静睡去,全然不顾床前的人有多么焦急不安。
轩辕靖将她的手轻轻捧至唇边,也不顾有旁人在场,不避嫌疑的轻吻一下,低声道:“鸾,你千万别有事。”
“不是说只是皮肉伤吗,你至于做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吗。”尽管知晓此时说这种话颇为伤人,但绮罗实在受不了他的突然泛酸。
铭幽却没有笑。看向鸾的目光带了探究,他以为以她的个性、处事方式,既已知道自己一直在伪装,必然是要与他保持距离。却万没想到,她会以一己之身为他挡下这一箭。她这么做,到底是为回报他之前对她的维护,还是仅仅源自她良善的本性。
“王爷,”莫离站在门外朝里唤道。
铭幽走到门边,莫离低声道:“那个随从刚刚自尽了。”
“哦。”似乎早就料到此事的发生,铭幽只淡淡应了一声。随即摆了摆手,示意莫离退下。
“什么事?”瞧见莫离脸上的凝重,绮罗追问哥哥。
铭幽将莫离的话复述一遍。
“死了?”轩辕靖的反应比绮罗强烈许多,“怎么就这么死了。看管他的人都是死的吗,竟然让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
“差一点就射杀了皇子,这么大的罪,与其落到廷尉手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绮罗淡淡道。
“真的只是错射?”轩辕靖望着铭幽,再次问道。
铭幽点头:“孤的随从,孤知道。应该只是失误。”
对铭幽的话虽不能完全相信,却也无法反驳,轩辕靖只得放弃追问。被行刺的人都不追究,他又有何立场与资格紧抓不放。
有宫女低头走到轩辕靖身前,恭敬的说道:“侯爷,有个叫严渊的随从说有要事禀报。”
轩辕靖闻言看向铭幽,这里是铭幽的房间,不得铭幽同意,旁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让他进来。”铭幽对宫女发了话。
宫女领命而去,不久便领着严渊进入外间。轩辕靖听到严渊略略提高的嗓音:“侯爷,胶东刚到的急报,王爷病重,请您速归。”
“什么?!”慌忙将鸾的手放回被子里,轩辕靖几乎是脚步踉跄的走到外间,“怎么会?”
他离开胶东的时候,父王的病并不凶险,为何这么快就传来病重的消息?
跟着轩辕靖步出内间的铭幽,只淡淡扫了一眼严渊与轩辕靖,轻声道:“你父王既然病重,你自当快马赶回。放心吧,鸾是为救孤王受的伤,孤一定会治好她。”
“等胶东的事情处理好,我会尽快返回。”轩辕靖很快平静下来,想着如何处理父王与鸾的事,“等鸾醒了之后,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告诉她,我会派人来接她。”
“好。”轩辕靖的请求,铭幽一口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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