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铭?惊得连退几步,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这些年,朕的身体越来越差,是……是因为你!”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信错了人!难怪每次试毒都没有问题,原来他们根本就用不着在食物里投毒,他身边就暗藏有毒库。
纪绯嫣继续道:“臣妾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难道陛下不想知道我是因何成为药人的?”
“官宦人家?”
“先帝的谢美人,陛下可有记忆?”
铭?细细回想,似乎先帝早年是有过一个宠极一时的谢美人。时间太过久远,再说那时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关于谢美人的事,他实在不太清楚,只知道,她忽然被先帝赐死,赐死的原因众说纷纭,其中流传最广的版本,是谢美人与人苟且被捉奸在床。
“你姓谢?”铭?木然的问道。
“我不姓谢。臣妾的母亲是谢美人的姐姐。”纪绯嫣道,“本来只是后宫的争斗,当时的皇后却将此事扩大至朝堂,谢家被控谋逆,株连九族,我们纪家就在九族之列。我当时年纪尚幼,本该被没入宫廷为婢,却被人谎报死亡,继而转手卖出,成了药人。”
“这跟朕又有什么关系?”
“凡是太后扶植的,我便要毁去。我要她眼睁睁看着所拥有的一切,一点一点的从手中流逝。而您斗不过太后,无法帮我完成心愿,我只好与有此能力的人合作,他得到他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
换言之,他连作为她的合作者的资格都不够。
铭?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原来在别人眼里,他如此没用!
“呵……呵……”铭?怪笑着不停摇头,心里很难过,却哭不出来。
他忽然快速上前死死掐住纪绯嫣的脖子……
看着她的脸渐渐憋得青紫,心底有了几丝不忍,双手竟不听使唤的松开。凝神端详不停咳嗽的她半晌,才语气悲凉的询问,“为何不反抗?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朕真相?”
“该做的能做的,臣妾都做完了。何况,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想至少应该让你知道真相。”
你对朕可有过哪怕一丝的不忍?
这句话,在铭?心底起伏不止,出口却变成别的语句,“朕不想再看见你。”
颓然的起身离去,纪绯嫣抬头看去,只看到他步伐里的疲惫与寥落。
失魂落魄的回到坤翊宫,听到皇后关切的问候,铭?忽然将她死死抱住,原来他身边一直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珠玉,可笑他竟一直在别处寻觅。他现在终于明白,这皇城里头,再没有人比惊鸿更爱他,更关心他,甚至可以为他牺牲一切的人了。
坤翊宫的女官见状忙带着所有宫人退了出去。
皇后扶铭?坐下,奇道:“陛下,您这是出什么事了?”
“惊鸿,”铭?拉着她的手,深深望着她道,“朕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朕以后一定会补偿你。”
虽然不明白为何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起这些,但心里仍然因他的话变得温暖,这么多年的冷漠、隔阂如愿溶化,仿佛从前在东宫的幸福重新回到了他们中间。皇后高兴得眼含热泪。
铭?抬手抹去她眼里的泪水,柔声道:“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
皇后点头称是。
铭?拉她坐在自己身边,两人依偎着说了很多。
待用过晚膳,两人还有说不完的话,铭?将太子召来,一家三口,很久没有这样同声欢笑过。
幸福时光很快被打破。戌时,太子回东宫休息,前脚刚走,乔安良领着自己的心腹后脚便进了坤翊宫。
“乔安良,谁给你这么大胆,进入坤翊宫也不通禀!”看到乔安良以及他身后托着一杯水酒的年轻宦官,皇后心里直觉不妙。
铭?也看到了那杯水酒,在宫灯的映照下,水酒表面泛出点点金光。铭?心下一沉,那杯是专门用以赐死王侯的金屑酒,“你是来要朕的命吗?”
本以为有了莫离的威胁,太后不敢轻易动他,原来他想错了,他这么做反而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乔安良也不废话,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托着金屑酒的宦官疾步上前,一旁的皇后想要阻拦,却被别的宫人死死拖住,动弹不得,一面大力挣扎一面喊道:“你们这是谋反,是谋反!”
宦官将酒递至铭?眼前,恭敬道:“陛下请用。”
“如果朕不喝呢?”
“那便只有找人帮忙了。”乔安良平平道,“太后让老奴转告陛下,您是帝王,就算是死也该死得有帝王样,若是找人帮忙,可就不像样了。”
“陛下,不要喝!不能喝!”皇后哭着祈求道。
不喝难道就能逃得掉?铭?望向皇后,心里异常平静,含笑道:“惊鸿,对不住。这些年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不……陛下,不……”皇后已是泣不成声。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狠狠扔到地上摔得粉碎。回想这一生,何其可笑何其可悲,不由得纵声大笑,笑声渐渐变小,呼吸变得愈加困难……
皇后已是哭得全身无力,宫人见铭?已喝下金屑酒,方放开了手,皇后无法找回力气重新站起,只得爬向铭?,将他抱入怀中。
铭?此时已说不出话来,只竭尽全力的抬手,想要为她擦去泪水,手却在半空停滞,而后迅速落下……
“陛……下……”皇后抬手合上他瞪圆的双眼,难过与绝望紧紧摄住了她。
托酒的宦官上前试了试铭?的呼吸与脉搏,确定无误后回头对乔安良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乔安良看着呆若木鸡的皇后,道,“太后让老奴问问您,太子年纪尚幼,您是否忍心丢下他一个人在这波橘云诡的皇宫之中?”
一句话将她心里所有的绝望驱散。是,她还有儿子,她怎么可以丢下儿子在这满是阴谋诡计的宫廷中,一个人去追随铭?!
河间大军行进至桐城,便听闻皇帝于显阳殿驾崩,太子登基,改元天授,大赦天下的消息。一时间进退维谷。
大军在桐城外安营扎寨,休整军队,也得好好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
“陛下驾崩,咱们就没了继续的理由。”参将明飞首先开口道,“不如趁现在大赦天下与朝廷妥协,退回河间……”
“这是什么话?”副将藤冲截断他的话头,“现在是不追究,难保太后不会秋后算账。”
“皇上的驾崩透着些蹊跷。”狄将军若有所思的望着一直不说话的铭幽道,“我们刚一起兵,皇上就驾崩了。”
“皇上身体不好,天下皆知,就算他死得蹊跷,又会有谁怀疑。”明飞接言道。
对明飞来说,他是十二分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京城那些达官贵人要狗咬狗,就让他们咬去,干他鸟事!
狄将军与藤冲都懒怠理他,只看着铭幽,等他发话。
“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现在只能往前,若退回河间,就是等死。”铭幽把玩着头盔上的红缨,缓声道,“不管天下人信不信,总之现在进京的理由由‘勤王’换成‘追查陛下死因’。”
明飞闻言,还想反驳,忽而想到那句“若退回河间就是等死”的话,硬生生将反驳之言吞了回去。
“王爷认为,平南节度使会不会退兵?”狄将军更关心对手的动向。
“他跟咱们一样骑虎难下,怎会退兵。”铭幽笑道,“所以,我们不单不能退,还得加快行军速度,赶在他之前进京。”
收到矫诏时,铭幽故意缓了两天才起兵,为的就是等莫离通知他诏书之事,结果等到的却是他宣布发兵入京的消息,于是明白,莫离已经不是临淄国的莫离,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如果换成他是莫离,眼下的情形更不能退兵,如果能顺利进京,再借口皇帝被牟家害死,诛灭牟家,那么小皇帝就会落入他的手里成为他的傀儡,他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么大的诱惑,他有何理由不去冒险争夺?
商议完毕,铭幽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养足精神。
待众人走出营帐,长风拿着封书信步入帐内,见满脸疲惫的铭幽正轻揉自己的太阳穴,轻咳一声道,“王爷,柔国那边回信了。”
铭幽顿时来了精神,展开书信,随着阅读的深入,眉头渐渐锁起。
长风见状,忙问:“柔国的事进行得不顺利吗?”
因为担心这场仗会扩大化并演变成持久战,万一柔国趁机攻打,天华将陷入内忧外患的境地;所以起兵之前,铭幽写了信给安插在绮罗身边的细作,命他想办法挑起柔国内乱。如此一来,柔国自顾不暇,岂有余力攻打天华。
“很顺利。阿布尔达和他王兄开战。”铭幽将信纸放到烛火上点燃,“信是绮罗写的,她说她会和阿布尔达并肩作战。”
本想趁此机会接绮罗回来,也让人私下给绮罗传了话;结果,绮罗在信里表明态度,要与阿布尔达生死共存。
绮罗说,当日年幼,所以对哥哥做了无礼要求,请哥哥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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