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看着他:“没想到皇上会不远千里来姑苏。”
“你会来,朕当然也可以来。”
孙启仍是微笑着:“听说皇后娘娘顺利诞下小皇子,微臣在这里恭喜皇上。”
说着他作势揖首,却被孙闻一把拉住,他暗暗使劲:“有劳启王了。”
孙启下意识道:“君是君,臣是臣,微臣给皇上行礼,本是应该。”
“好一个君是君臣是臣!”孙闻又猛下了一股力,“还以为你眼里没有朕这个皇上。”
孙启亦盯着他:“微臣不敢。”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孙闻一字一句道:“朕已经驱逐突厥,不需要劳烦你调遣兵将了。”
言下之意再明了不过:他也不要在青鸾身上动心思。
“微臣已经决定了。”孙启语气坚定,“不会再放弃。”
他这句话惹起孙闻心底积蓄的火,他一把揪住孙闻的领子:“告诉你,这一次朕绝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这时门打开来,青鸾神情平静:“请皇上放了他。”
“唐青鸾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青鸾跪下来:“臣妾流落至姑苏,幸得启王相助照顾才得以活下来,皇上不止不该怪罪于他,还应该赏他。”
两个男人都愣了。
孙启首先反应过来:“青鸾!我不要你……”
青鸾看着他:“王爷,你该称呼本宫娘娘。”
他刹那缄口。
孙闻死死盯着青鸾,不甘心地松开孙启,吩咐刘荀已:“带他下去。”
孙启还要说:“我可以……”
青鸾抬起头,双眼氤氲着雾气:“王爷,回去吧。那天你能够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做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知道在孙启心里仍有自己,她已经知足了。
刘荀已强硬拉着孙启走后,孙闻看着青鸾用手一点一滴拭干眼泪,然后抬头看着自己
“为什么要走?朕说过让你等着的。”孙闻就这样站着看着青鸾。她的眼中,分明带着深深的恨意。
他一把将她抵到门上,双目冷鸷:“说!为什么不说?”
当时他真的以为她会死在那场大火里,心惊肉跳,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发现只少了她一个人才发现其中有蹊跷。
青鸾抬了抬眼:“臣妾为什么要等皇上?”
闻言,孙闻愣在那里。
在唐青鸾心里,所爱的只是孙启,他不过是一个用权势压人的君主,而非其他。
“你费尽心思离宫,逃跑,为的就是和孙启私奔逃亡?”
“臣妾和王爷能够相遇,完全是意外。”
孙闻冷笑:“远在姑苏相遇,这是意外还是缘分?”
“皇上为什么不相信?”
孙闻几近咆哮:“你以为朕还会相信你?”他重重地摔上们,一把拖着青鸾就往里面攥,“他求着朕,你逃着朕,朕偏偏要让你们天各一方!”
“这是……”孙闻兀地停下来,“这是什么?”
青鸾觉得整个人都撕心裂肺,她自嘲地笑了:“皇上觉得这是什么?”
孙闻似是不可置信:“你……”
大脑一道闪光,他忙问:“你有了?”
青鸾捂着肚子,默不做声。
孙闻一把抱起青鸾冲外面喊,“快!快去请程隽!”低头看了看青鸾,“为什么不跟朕说?”
“如果连这个孩子也没了,你会放我走吗?”
孙闻刹那缄口,再也不说一个字。
程隽匆匆赶到,只见孙闻面如死灰,怔怔地看着他:“她在里面,如果可以,朕希望能保住孩子。”
看了看孙闻,程隽一声不响走进去给青鸾诊视,孙闻则在外面等着。
青鸾躺在床上,努力睁着眼问:“这个孩子,保得住吗?”
程隽一边搭脉一边说:“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青鸾不说话。
“胎气紊乱,气象虚弱。”程隽收回手,“你心里要有准备。”
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青鸾说:“如果程大夫有心相救,想必这个孩子能够保得住。”
程隽蓦地转过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鸾望着他:“程大夫应该懂我的意思。”
程隽转移目光:“在下自当竭尽全力,但有时候人定不能胜天。这个道理你也该懂。”
“我懂。”
程隽走出去后,孙闻走进来。
他脸色灰暗,整个人都阴郁着,走到青鸾边上:“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青鸾转过脸,不说话眼泪却流了下来。
孙闻看在眼里,伸出手想去替她拭泪又怕受冷落,手悬在半空尴尬地收回了手。
“朕听说你先前和你娘在一起,你有没有安置好她?”
“出去。”青鸾喑哑着嗓子,牙齿咬着被角不哭出声来。
他转过身,语气不着痕迹:“把孩子生下来吧,到底是一条命。回宫后,你在东宫养胎,朕不会去打扰你。”
看了看她,他走了出去。
刚走到外面,就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一声一声,低泣,哀伤。
让人听了于心不忍。
刘荀已一直等在外面,听到哭声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见孙闻要走,他才想起来道:“程隽说,这次伤得很厉害,如果再晚一点,只怕保不住龙种了。”
“开药了没?”
“开了,正派人去抓药。”
“那就好。”
说完,孙闻作势又要走。
“皇上!”刘荀已又道,“启王……该如何处置?”
“让他回去,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如再有下一次朕会让他不得好死。”
刘荀已小心翼翼道:“启王擅自离开封地,皇上为什么不……”
孙闻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朕想给她一次机会,亦给朕最后一次机会。”
在姑苏呆了五天,等青鸾胎气稳定后,就跟着孙闻等人回宫。
像是一场梦,她不断地逃,遇见娘,遇见孙启,最后仍被孙闻逮个正着,束手就擒。
回宫的途中,她和孙闻共乘一辆车辇,但慢慢长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后只呆在东宫?”平儿十分惊诧,“您现在可是怀着龙种……”
青鸾回头望了望深深的殿宇:“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不必再想着逃出宫,不必面对孙闻,对孙启更是死心。
或许,这就是她唐青鸾的命吧?
孙闻在仁明宫呆到天黑才回到承乾宫。
温婕妤早就在等候着了。
一见到她,孙闻笑了笑:“朕正想派人去传唤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温婕妤道:“皇上出宫这几日,一定不习惯外面的饭菜,臣妾特地准备几样小菜调调皇上的胃口。”
孙闻看了一桌子的菜,赞道:“好香。朕回宫还来不及换身衣服,换来就来吃。”
温婕妤转身跟着他走进内殿,挑了一件秋香色的常服给他换上,一边半开玩笑说:“皇上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一定是内侍女官身上的。”
孙闻道:“朕刚跟皇后商量了一下,撤了她内侍女官一职,封为安妃。”
温婕妤先是一怔,随即陪笑:“安妃,意取安宁福禄之意,是个好封号。”
“朕和皇后都考虑到她怀有身孕,再任职内侍女官一职,多有不便。”
温婕妤搭着孙闻的手:“在臣妾面前,皇上就不必掩饰什么了。”
孙闻拉着她一起走到殿外,在桌子边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菜给她:“朕让她呆在东宫,别人不能随意进去,她也不能随意出来。”
“什么?”
孙闻像个没事人:“只有这样,她才肯跟朕回宫,也只有这样朕心里才好受一点。”
温婕妤睁大眼睛看着他:“皇上千辛万苦从帝都赶去姑苏,就是为了从此相隔不见?”
“温画,”孙闻转头看着温婕妤,“一个永远不会爱朕的人,朕还能执着下去吗?”
“可她怀着龙种……”
孙闻猛地一摔酒碗,带着忿恨:“为了能够离开朕,她甚至可以不要这个孩子。温画,她恨朕!从当年在姑苏看到她,再到宫中见到她,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来朕得到的就是她的恨。”
“她不知道皇上爱着她。”
“朕为了她放过孙启,亲征,她还想让朕怎样?”说到激动处,孙闻捶着桌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会这样不将朕放在眼里!”
“她不知道皇上做那么多是因为她……”
孙闻深深吸口气,忽然静下来:“是啊,她不知道朕做那些是为了她。因为在她心里根本没朕。”
温婕妤听了只觉伤感,眼泪不自觉流淌下来:“臣妾懂。”
孙闻转过身:“温画。”
“有时候臣妾真的羡慕青鸾,不知不觉中,皇上倾情于她已经十年了。十年,多么漫长的岁月,在皇上还是少年的时候就有了她。”温画不禁破涕为笑起来,“皇上还记得吗?第一次见到她,你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毒辣的小女孩。”
想起过往,孙闻无奈一笑:“是啊,十年了。朕看着她从一个女孩子变成一个女人,看着她飞蛾扑火似的爱另一个人,看着她口口声声说恨朕。”
温婕妤站起来,从边上抱着他:“皇上,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孙闻没有推开她:“她永远不会明白的。温画,朕该拿她怎么办?”
温婕妤咬了咬唇,抬头看着她:“想必皇上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孙闻面无表情:“是,朕已经做了决定。”
“饭菜都凉了,皇上也饿了,吃一点吧。”
孙闻和颜悦色:“和你说了会话,朕心里痛快了些。”
温婕妤轻轻一笑:“臣妾一直是皇上的知己。”
孙闻忍不住笑了:“你这话跟太后说得一样,她总说自己是朕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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