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觉绿了脸,雪打了纸窗般,没了实劲儿,‘哐’的一声,兰妃一巴掌拍在了身侧的木桌上,“反了!”
“娘娘仔细手疼。”翠儿忙是说道着。
“要想着神气也得等自己爬上了足够能神气的位子上,本宫看贵人忒心急了点,今儿当着这六宫里的大小主子,瞧你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德行,本宫要是这都纵容了你,好像就是本宫治下不严了,以后你不得把这六宫拆了啊,本宫不就说了句‘不定以后母凭子贵的,本宫保不住得向贵人行礼’么,呦嗬,你才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么多主子在这,轮得到你说景常在么,也罢也罢,惩治的你太厉害了,本宫又怕被你所说的那个什么有心人恶意污蔑本宫,说本宫妒忌贵人你怀着身孕,担个容不得人的话巴子,大伙都在,也算个见证,翠儿,你去伺候着喜贵人去殿门外跪上两个时辰,醒醒脑子。”
“奴婢遵命!”
“兰妃你敢!”
翠儿对着跳了脚撒泼的喜贵人,雅致的一个手势,导引着喜贵人:
“贵人,请吧”
‘啪!’喜贵人对着走到身旁的翠儿便是一记耳光,而后作势啐道:“呸!狗腿子!”
“娘娘……娘娘……”翠儿捂着被打的脸颊,抽泣呜咽了起来,兰妃铁青着脸,死死的盯着喜贵人,喜贵人毫不畏惧,故意挺了挺肚子,像是在逞威风的说道:“嫔妾的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嗣!兰妃娘娘莫非是有眼无珠,需要我提醒?哼…凭你,也敢治我的罪?”
“凭我?”两声冷笑,兰妃招手叫回翠儿,说道:“本宫今日还非要你心服口服不可了!”
“来人啊!”兰妃一声叫喊,殿内几个宫人随即应道:“奴才在!”
我不知道兰妃要做什么,细细瞧去,看众人眼里也俱是不解之色,独独喜贵人是满面地不屑,神情孤高依旧跋扈的紧。
“良嫔妹妹,今儿,咱们得先清理门户,才能安心商议所谓的大事儿呢。”
此言一出,面面相觑。
“今春景妹妹宫里的百品牡丹开的最是好看,不过本宫好像还是没看够那红彤彤的色泽,贵人如今身子重,吃不住杖责,而且本宫也不是大恶之人,就赏贵人一记“滟苔花”罢了,也算得应应景儿了。”
兰妃口吻幽咽,眼里似乎朦胧薄雾般稀疏的闪着些泪花,仿佛她内心对这决定有着强烈的不忍一样,可,她却始终是满殿大小主子之中唯一同意处罚喜贵人的。
“兰妃!我犯了何罪?你敢如此对我,你不怕被皇上知道么?伤到皇嗣你又有几个脑袋够砍的,你别不自量力…”喜贵人此刻已经立于殿中,美目圆瞪着继续她的嚣张与傲慢,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怯意与退缩。
“兰妃娘娘,佟妹妹一向与我交好,她也并无什么深的心思恶意,也就是不懂礼数娇惯了些,娘娘教训她几句也就算了,臣妾好歹是个主子,在这后宫或是皇上面前也算能说的上话,就是不知今儿娘娘能否再次给念裳个面子了?贵人这事儿臣妾看就算了吧…”颜嫔微微躬身说道,听来显得卑微的话语间却尽是给人无声的压迫感。
“娘娘,孩子。”藜嫔紧接着又是补上了一句,我实在被她今日到此为止仅有的三次开口所吸引了,每次不过了了几个字,还都是那般地道破中的,绝不拖拉,瞧她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脸色变化,淡淡的表情下总是好像极力掩藏着淡淡的无奈似的。
颜嫔、藜嫔均是为喜贵人求情,我也打算劝劝正在气头上的兰妃,话还未说出口,就是听得杨姐姐笑说着:
“兰妃娘娘,处罚不处罚的咱们要问景常在呢,毕竟今儿是贵人对常在不敬在先啊……”姐姐笑嘻嘻的竟是要我拿主意,看样子也是间接的想兰妃放过喜贵人呢,因为,我定是不会点头这个惩罚的。
你一言她一句的空档儿,宫人们早是取了刑具回来,我终是明白了,自我进殿开始,兰妃左一通又一通推波助澜的言语都是为了要在此时此地掌嘴喜贵人。
我没来得及顺着姐姐的话规劝兰妃,兰妃自己就急急的堵回了杨姐姐。
“良嫔妹妹这话说的和早先颜嫔妹妹的一样不对,谁不知景妹妹一副菩萨心肠,哪怕旁人就是骂上门了她还会讲理三分呢,本宫说来惭愧,皇上既定了本宫来执事六宫,本宫就得对得起皇上的托付,景妹妹心善,想那日丹阳殿喜贵人一场闹剧,本宫犹还记得清楚,那可真是荒唐,景妹妹却还竟是生生领了那份委屈,本宫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替景妹妹作主,好好煞煞佟氏的威风,也要大伙都给本宫记清楚了,在这后宫,就是失了皇宠也不代表就可以被人任意欺凌,有我董氏兰妃活着一日,就绝不纵容这般不正之风!”
说完,兰妃拎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砸向脚下的赭青地砖,随着一声清脆响声,碎片满地。
兰妃随后厉声道:
“还楞着什么?!给本宫……重重的打!”
所谓‘滟苔花’,就是苔杖的变异,宫中惩罚奴才多用杖刑,而对宫女或是获罪的嫔妃则是以五尺板子代替长长的棍棒,以敲打脸颊与上颚置换臀部受刑,乍看似是轻快了很多,实则思忖,残酷程度比杖责有过之而无不及,历来施‘滟苔花’,必是打至唇齿裂开,两颊绽肉,而被施刑之人却要生生忍受痛楚,连的事后多日饭汤药汁均无法得进,伤口所迸裂,血红的颜色似开到极致的群花,故得了这么一个‘美丽’的名字。
“本宫今日以六宫执事的身份处置佟氏,上禀皇天,下承圣心,为维护六宫祥和如若不慎伤及无辜,也是本宫无可奈何。”
兰妃神色庄重,双手更是紧握在一起,置于鼻前,像是许愿般虔诚说着,大家哪个敢动声色呢,她又说是为我出气,那我更是不能好言相劝什么了。
奴才们自然得了主子吩咐后,就大着胆子开始了行刑,坚硬的板子一下挨着一下的重重击打在喜贵人的双颊上,不过才一个来回,原本白净的脸上便是显出了深深的打痕,喜贵人使劲挣脱着两侧架住她的宫人,犹自怒骂着:
“兰妃!你个毒妇,你竟真敢打我……”
“啊……你当我怕你不成……”
“他日,我……我定让你不得好死!我……呸……”
鲜血顺着窄小的嘴角汩汩流出,想是疼痛异常,喜贵人已有些现出欲要昏迷之相,饶是这般情况却还阻止不了她的怒气与不满,兰妃与她之间是因为何事,怎么会针锋相对到此等地步?喜贵人对我,为何总是无理至及呢?
蕖芙殿里,只听的到拍击声、谩骂声,间或听得见有人大声喘着粗气,没有人再为她求情了,我看身旁安坐的颜嫔面色渐渐苍白了不少,还时不时的以锦帕覆口,书倩隔一会便是轻轻替她拍拍后背,没有多久,她便是直直的扭身转头向着内里,神情痛苦的不再瞧了。想来,以她与佟氏的交情,关键时刻,却也还是救不下她,心里定是异常不快了。
旁人离得远,我也没有再太过于去注意她们,只又低着头,等着有人肯去打破这可怕的平静。
“娘娘,嫔妾突感不适。”藜嫔突然说道。
她说话着作势就要起身,身后随侍的四名丫头自是随主子齐齐向前,兰妃边说:“今儿谁也别想提早离开,本宫就是让你们长个记性,都给本宫好好瞧着!”边是对身侧的翠儿使了眼色,瞬间,殿门外便是多了六名侍卫,并且均是走上殿‘请’藜嫔归位,杨姐姐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对着她面前的藜嫔走了过去,“妹妹还是好好的吧,本宫过来和妹妹一同坐。”
“藜……藜嫔娘娘……救……救……我……”
喜贵人终是放下了一再坚持的高傲,口齿不清的求饶着,眼下,她已被打的面容污秽不堪,鲜血业已染红了胸前的芍药对襟小褂,她求饶,依旧不是对兰妃,倒是对着我没想到的藜嫔。
藜嫔闻言怔了怔身子,眼光一个闪烁,颤悠悠的说道:“贵人,你这是什么话?本宫可救不了你,你莫要来找本宫,还是求旁人吧。”
话说完,藜嫔瘫坐在靠椅上,我这一瞬间彻底知悉,藜嫔,她眸中显现过的无奈,是因为她万万不想卷入到争斗中的,她想尽最大的努力去躲避,可是,她,能如愿么?
我待想着,也有些入了神,却没有注意到,殿外,一抹明黄色身影不知何时已将满殿狼藉尽收在眼底,而他身侧的矮个子公公,早已是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半句。
“都给朕住手!”
乍听得沂徵的声音,我心头本能的‘咯噔’颤了颤。一身墨绿色龙服贴身穿着,犹显一身帝王之气,眼瞧着在他眸中如透明人儿般的自己,心里怎么不难受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几个月来围绕着他,那纠缠不清的感情呢。
帝王驾临,圣意难违,殿内施刑的宫人在初得命令时便是赶紧停了掌嘴,耷拉着脑袋怯怯退到了两旁,喜贵人随之瘫倒在地,人业已经昏厥了。
大步迈进殿,沂徵乌黑着脸,直盯着地上的那抹艳红色,眉心间慢慢升起阴云,渐渐的愈来愈浓,那情形端的就是暴风雨前可怕的平静。
兰妃此刻自然是慌忙带领我们跪迎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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