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我。”
随着耳边的轻语,持刀男子眼前的白扇逐渐在眼眸中放大,渐渐白扇之中有场景浮现,不同的画面走马观灯般不断在他瞳孔闪过。
铮。
一柄长剑落在了赵游身旁的地上。
持刀男子眼中的幻觉才缓缓消失,反而赵游却一口鲜血吐在了白扇上,格外的猩红刺目。
“你一个王爷,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何苦来哉?武道不通,反修阵法之道,非要淌一淌这浑水。”
龙纹面具男子对于赵游显得颇为有耐心,余光看了一眼已经到了墨语跟前的少年,心中并未起太多涟漪,手指轻抬对着少年,龙纹面具男子的面前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汇聚在这一指之前,形成一道圆形气团,没有人会质疑这道圆形气团里的威力会有多大。
“龙王,您不是有要事在身,这里的事不如交给我们吧。”
忽然龙纹面具男子身前出现一道人影,横在龙纹面具男子手指面前,单手一抬,原先落在赵游脚下的长剑竟被他隔空摄取了过来。
“记得不要伤那人性命,其余的事便听幽家那人安排。”
龙王手指微垂,指尖凝聚的气团瞬间射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深坑。
“是,龙王。”
这人轻喏,静候着龙王离去。
“你们的身份现在可以暴露了,毕竟他出去后你们的身份也瞒不住。太白弃徒,南不免。”
被龙王叫做南不免的男子低头看不清任何表情,龙王抬起头看着已经受破阵反噬的赵游,还有不成气候的那个少年与即将入魔的墨家遗子,目光平静最后道:“愿各位幽玄之后,还能活着见到你们。”
声落人已不见。
“他走了?”
一身极为绚丽的紫色华袍,极为夺目的面貌,若是玉府十三在此,定会觉得此人的相貌略有眼熟。
“走了,幽天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南不免抬起头,语气平淡略有疏远的说道。
幽天华眯着眼,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道:“难得今有这几门宗师来助,又有太白随行,不做点大动作,都是对你们的不尊重,但现在的话却要处理那位被龙王称呼为墨家遗子的人。”
南不免眼皮微抬,之前被龙王一拳轰飞险些入魔的墨语,此刻正左手持剑勉强立在地面,右手看样子已经是废了。
“多谢。”
多出道深深凹痕的墙壁下。
墨语喉咙又涌上一口腥甜的味道,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努力站稳身形低声对旁边一头虚汗的廖妄生说道。
廖妄生的眼睛中瞳孔已经不是正常的颜色,而是变得灰暗无光,刚才就差一点廖妄生就瞎了,若不是九死不悔突然涌现出一股暖流,暖流将廖妄生因为强行运转青冥瞳术的眼脉修复,廖妄生这辈子恐怕真得在黑暗之中渡过。
“谢倒是不用谢,只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廖妄生的视线中仍然是灰蒙蒙一片,但是依然能感受到一道道不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
“讲理他们是不听的,那就只能打了。”
墨语左手持剑,生疏的感觉从手心传来,仿佛又回到最初练剑的时候,他从来没用过左手剑。
“封存,你的八仙刀法可以用了,但要记住不要伤了龙王叮嘱的那人。”
南不免没有半分想自己动手的意思,对着一直憋着气的持刀男子说道。
持刀男子一听这句话,轻吐一口浊气,舞动着刀身,脸上泛着狰狞的笑意道:“这特么打架又不能暴露身份,真的憋死人,墨家那小子来来来,再试试我这刀你究竟劈不劈得开!”
说话间,封存便已经舞动手中的利刀而来,半空飞舞的刀光飘忽不定,脚下的步伐虽紊乱却异常平稳,一时间风羽竟然琢磨不透这刀光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劈的是上,劈的还是下。
“八仙刀法中的八仙醉还是自有奇妙之处,想来那位墨家遗子既断了一手,又身负伤,这一招想来是接不住。”
南不免的眼中流转着光华,轻声道。
“墨家遗子好歹挂着一个墨家的名号,总不至于这八仙刀法中的八仙醉接不下来。”
幽天华却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南不免的说话,但他却没看到南不免的眼眸中似乎在不断分解着封存的动作和刀式。
这八仙醉并不是八仙刀法中最强一式,只是八仙刀法中试探敌人的起手式,虚虚实实,方可探清敌人虚实。正如幽天华所料,这八仙醉的确被墨语接下来了,但却是一种别样的方法接了下来。
墨语看到这虚实飘忽不定的刀光,眼中虽已经看破,但手中的剑却跟不上。
所以他用他已经废掉的右手迎了上去,封存的刀结实砍在墨语的手臂上,断臂飞在空中,而他左手使出的一剑才缓缓刺穿这断臂,再迎着刀光的方向,就差一寸刺进了封存的胸口。
“对付一个废人都需要这么多功夫。”
拦住墨语这一剑的,是一柄剑,一柄十分花哨的剑,一柄一看便应是女子的剑。
“剑雨门的那位出手了。”
南不免眯着眼,眼眸中的光华流转更加快速,额头上已经落下一滴汗液,所幸幽天华并没有注意到。
“剑雨门虽门中取你太白剑意为根基,但封存刚才使用的八仙醉。恰与剑雨门中虚实并用有共同之处,自然会出。”
幽天华微一思索,心中已经明白的大概。
这大殿上的十人,除开他与身边那位太白弃徒南不免,剩下八名银空门,霸刀门,麟枪门,虎泉门,灵鹤门,剑雨门就连东域碧海岛之上的轻羽门,与已经封山门的天阴门八位宗师都互不相识,若不是龙王有令,可能这几人在武林比武,门派会面相见之时,恐怕都不知道是'自己人'。
所以出手相助并不是因为交情,而是因为看不惯。
“记住虚实并用,应当如此用。”
被墨语护在身后的廖妄生,忽然感觉腰间藏刃轻鸣,随后便是头顶浮现漫天剑光,剑雨直下。
廖妄生的脸颊传来一阵刺痛。
那漫天迎来的剑雨,竟然剑剑是真,但廖妄生拔钩相迎之时,但却又只刺到一团空气。
“你没事吧?”
已经承担大部分伤害的墨语,依然在关注他护在身后的廖妄生,他自然感受到廖妄生在他背后出招,是他没有用,无法将这阵阵剑雨完全阻拦在身前,墨语心中闪过一丝自责,随后已经被额上鲜血遮住模糊不清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站立的赵游,心中涌现一丝愧疚,怪不得老爷从来不让他探查墨家灭族之事。
原来人与人的差距真的就这么大。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年前,那场大雨,那场他梦到的阴蒙的绵绵细雨,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遍布满地的各种尸体残骸,火焰还在燃烧着土地,直径百里的大坑被寒冰冰封,奇异而又怪异。都说梦是反的,但是我为什么醒来的时候却又是真的,血流的鲜血混着雨水四处流淌分散。
真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时牧先生还在,娘亲还在,而自己还是少年模样。
赵游停下了脚步,他看到半跪在地上的墨语已经闭上了眼,身上已经再无声息。
“哎。”
赵游仰着头轻叹了一声说不出是叹息还是悲怒的味道,他闭上眼睛,把心头与脑海中涌现的纷乱情绪统统压回在最深处,保持冷静,这种事他已经做了许久,很习惯了。生死离别之事赵游在江湖上也见过了许多,他也以为自己习惯了,但看到龙王的一瞬间,看到墨语到底而死的一瞬间,赵凯才明白,他并没有习惯。
人生总是离别。
“你们别动那个人。”
赵游再次睁开眼,眼神分外平静,但也可以说是冰冷。
“哦?未必你还能拦住我不成。”
剑雨门的那位女宗师瞬间来到还在摇晃墨语身躯的廖妄生身前,踩着廖妄生的脚踝轻笑望着这在江湖与朝堂之下亦有威名的白王赵游。
廖妄生的脚踝被踩住,肉体传来的疼痛让廖妄生到现在还恍惚的头脑终于清醒了。
九死不悔最后一悔究竟悔不悔?
廖妄生心中默念,灰暗的眼眸中挣扎似要浮现一丝青光,但心头警兆忽生,仿佛在劝阻廖妄生,然后又是那股熟悉的暖流流经廖妄生的百骸九窍之中,廖妄生脸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始愈合,刚才助墨语从入魔状态苏醒消耗的全部内力,又开始从廖妄生的丹田之中缓慢流转。
要我命的是你,救我命的也是你。
廖妄生心中轻叹。
“拦住一名宗师杀人,本王自然还是做不到。但是本王要取本王自己的命,却还是轻而易举。”
赵游将白扇的扇尖横在自己脖间。
“你寻死便寻死,我孟若萱还怕你死不成?”
自称孟若萱的剑雨门宗师冷声说道,丝毫没有把面前那白王赵游的威胁放在眼里,踩在廖妄生脚踝上的足尖不免更用力了一些,这个人的轻功颇为诡异,孟若萱可不想这个人从她身旁逃走,折煞她的面子。
痛。
但没有九死不悔复生时钻心的痛来的更加强烈。
廖妄生默默忍受着脚踝上传来的疼痛,虽说疼痛是在他承受的范围之内,但是按照这样的力度下去,他的脚恐怕也要废了。
幽天华一听赵游这句话,脸色一变。
南不免神情自若,眼眸中流传的光华已经散去。
“你不怕,自有人怕。”
赵游面色平静,扇尖已渐入他脖颈的肌肤中,渗出丝丝血迹。
“想不到堂堂白王也会出如此昏招,寻死这下下策我可不信你会做。”
幽天华咳嗽数声,缓慢地走向白王赵游。
“技不如人,只得出下策,还有莫以为你们武功高妙,夺得本王手中白扇便可无忧,要知道世间寻死的法子千万种,世间想要本王死的人很多,世间想要本王不死的人也很多,但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本王自裁。”
在赵游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只白嫩的手已经搭上了赵游手上的白扇,看似娇弱无骨的白臂却让赵凯手上的白扇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芳禾把那枚纸扇拿开,虽说白王你如此说,但我不相信一个追踪龙王十三年的人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幽天华停下脚步,刚才走路无非是转移金陵王注意力而已,除八门外中轻功最好的便是轻羽门,踏浪而行,循波而动,天地广阔,轻羽随飞,当然那入八门的千空门自然不能算在其中,
“正如本王循他踪迹之久,也自知他是何等人物,哪怕天听谷,潇湘蝶院,天衍宗一排的麟才榜前三位也应有他的一席之地。如今本王的....朋友已经身死,若我这位小友再死,那就真心如寂灭,再也没有所愿。”赵游不在意被夺走的白扇,双手负在身后,白净的衣衫早已混杂不堪,既有尘土也有血迹。
“但白王你这番平静的样子,我实属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求死之人该有的样子。”
幽天华亦双手负在身后,嘴角挂上一丝笑意,眼睛闪烁不定的望着赵游。
“你敢赌吗?”
赵游忽然平静的问道。
“你敢赌你精心布置的幽玄局被他一怒之下端破?你敢赌你处心积虑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全白费?我了解他,他是个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他能助你将局变得完美,无懈可击,也可以让你的一败涂地,他随心所欲,他也...一向一意孤行。”
“龙王替这局布了这么多棋子,此次幽玄一局,龙王既势在必行,我也势在必行。”幽天华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动,脸色平静道。
“看你这般自信的样子,想必你也不会没有了解过他的性格吧?这些年他半途掀翻的棋局可还少了?太白剑宗,清风崖,天听内乱,千家之变,甚至风月城旁的静心寺魔影现,他仅落一颗子便闲日后棋局太长,弃子而走。你都知道他把你们仅仅只当做棋子,你觉得一个人会对棋子有感情吗?”赵游面色平静,却句句诛心。
“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们,因为在他眼中你们就是死物。”
“够了!”
幽天华势大力沉的一记袖风将赵游轰飞在墙上,南不免刹那间从幽天华身边跃过,接住本应掉落在地的赵游。
南不免这几番动作,却与之前廖妄生从封存身边溜行的动作有几份相似。
“幽阁下,万一伤了龙王指定的人,后果可得幽阁下一人承担了。”
南不免说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看着手上伤势不重的赵游,顺势往赵游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既保证了赵游不会再做无畏的举动,也保证了赵游的伤势不再加重。
幽天华面色平静,一时间大殿的气氛有些寂静,虽说平常也是这般寂静。
“将他跟那个人带到密室关着。”
过了一会,幽天华才缓缓开口说道。
芳禾听到幽天华的话,正准备将脚下踩着的男子提起时,却不曾想南不免忽然冒到她的身边,接过挣扎的廖妄生,顺势也往廖妄生身上点了几个穴道。
“这种粗话还是不麻烦轻羽门的宗师动手,龙王聚集你们几门,想必与这次的幽玄秘宝有关,这两人还是我负责送回密室里关着吧。”
芳禾眯起极为好看的丹凤眼道:“南不免,平日里到没见你这么热心过,今日却怎么如此热心?难不成你与这少年还有些见不得关系?”
芳禾身影一晃,原地留下一道虚影,真正的身子已经来到南不免身边。
但令芳禾意外的是,南不免竟然捕捉到了她的踪迹,身子刚才侧移三步,躲过了芳禾的那一抓。
铮。
原系回在芳禾腰间的粉色软剑应声出鞘,芳禾目光不善的用软剑指着南不免,这南不免刚才躲过的招式恰与她刚才施展的门派轻功绝学有几分相似。
眼看这两人就要打起来,站在一旁的封存反而两手叉腰,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没有丝毫劝阻的意味。
“妹妹不如姐姐替你教训这个太白弃徒,南不免如何?”
封存虽想置身事外看好戏,但一旁的孟若萱并不想。剑雨门中的剑意本就取自于太白剑意中的霸道与剑雨门自身剑意,再加上江湖中其他一些用剑的门派,博采众家之长融会贯通,本就不单属于太白剑宗,可世间之人却往往以剑雨门与太白剑派相比,认为剑雨门不过是太白剑派的附庸罢了,剑术没有什么稀奇,比之十三年前的太白剑派相差甚远,也就簪法与暗器可说得上一二。
所以孟若萱从来没有对出自太白剑派的人有丁点好感,甚至太白剑派灭宗,孟若萱连怜悯同意都没有半点。
“姐姐不用,这人偷我门派轻功,等此间事后我定会与他论个明白。”
芳禾听到耳边孟若萱的低语摇摇头,同时心中也慢慢平静下来,在这里与这个太白弃徒相斗,便宜的也是其他七门之人,少一个人,他们便多获一点利。
南不免望着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想笑。
世间之人皆为利熙熙攘攘,他们这些武者又何尝不是?为了能提升一点武学境界,连自己的师门都能背叛,还跟他大义凛然的谈论偷学门派之事。
“龙王让我们汇聚于此,定然不只是为白王这一人而已,想必还有其他的事,幽天华你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大殿左侧最靠里的一人说道,浑厚的嗓音不偏不移的正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而且还能感受到说话这人深厚的内力。
幽天华听到这客气又不客气的质问,脸上并没有多少恼意,谁让说话的这人是这几门之中最厉害的银空门的宗师,也是在场武学境界最高之人。
“天荒已至,四殿六楼七宗八门齐聚,清幽之宴可开席。”
幽天华缓缓说道。
“此事做完即可?”
“不,此乃第一步。待第一步完成,便可用幽玄八卦,引来刹寺出,让不眠剑现,展仙生草露,剩丹药秘籍等这些东西都可尽归与尔等。”
幽天华眯着眼双手负后说道。
“这不就是最后一步,那你图的又是什么?”
银空门宗师突然质问道。
“我?总所周知,我幽天华无非只是要一个幽家家主之位,幽玄城城主之令而已。”
“如此简单?”
“是一个没有玄,韩,陆三家的幽玄城,各位还觉得我的想法简单吗?”
幽天华缓缓睁开眼,眸中幽光毕现,望着便令人生怕。
https://jiwufengbao.com/book/62049/2263654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