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十五分,肿瘤科住院部。
这一层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悲伤和绝望的气氛。病人家属,以及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从病房进进出出,病人们行动迟缓,而家属则眼圈泛红。
甚至有些家属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轻轻地抽泣。
这种感觉,李雪非常熟悉,上辈子,自己濒临死亡时,就是这样的。突然,李雪又为那些病人而庆幸,因为,起码有人会为他们而哭泣,有人给他们送终,有人会祝他们安息。
李雪一个人站在405病房外,侧耳听着里面的对话。
“爷爷,您慢点喝,别呛着。”那是张伟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实话,李雪感觉自己的声音真的是蛮好听。
“咳咳。。。”爷爷的咳嗽声,接着是放碗的声音。。。李雪知道,张伟在为爷爷擦拭。
“小伟,不知怎的,爷爷今天的胃口特别好,感觉晚上那餐饭还是没有吃饱,可这粥又有点太淡了,这样吧,你去外面,出了医院大门,往西拐,走个二百米,有个饺子铺,你去给爷爷带点饺子回来,爷爷真是馋饺子了!”
“好的,爷爷!”说着话,张伟打开门,肥胖的身影突显在李雪面前,把李雪和张伟同时吓了一跳。
张伟眼神空洞,只是默然瞟了李雪一眼,他先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小。。。姐,啊,不是,姑娘。。。那个,对不起!”张伟涨红了脸,甚至没给李雪留下说句:“没关系”的机会,就立刻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谁都知道,“小姐”这个词汇,在如今这个年代,早已变味,是带有某种侮辱意味的称呼。当张伟说前半句时,态度很冷,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用了不恰当的称谓后,又显得慌乱而不知所措。
李雪一脑袋黑线,没错,这正是自己,那个前辈子呆头呆脑的自己!他不善言辞,但心眼不坏!要不是自己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一定会被这种怪异的行为搞得尴尬无比。
望着那个呆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雪转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病房门。
门虚掩着,稍微一推就能打开,她知道里面那位老人,自己曾经的爷爷,知道所有的真相,她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可却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突然从病房中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一个有气无力,苍老无比的声音道:“小伟,我知道,是现在的你回来了,进来吧。”
李雪没有说话,她知道,爷爷口中这句:现在的你,就意味着他明显知道些什么,他这是话里有话。于是,李雪默默地推开门。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前,看到虚弱无比,骨瘦如柴的爷爷,上一世,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再度与现下重合,李雪的泪水,夺眶而出,只是,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爷爷躺在床上,微闭双眼,但却仿佛能看到似的,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小伟,你还和上次一样。”
李雪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开始轻声抽泣。
“过来吧,再喂爷爷两口,然后爷爷给你讲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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