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因空气的凝重和呼吸气短而显得格外漫长。我几次看着窗外,把即将溢出眼眶的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我本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但这个曹家,唯一能让我有期盼的亲生父亲,却对我如此的漠视,这让我心存的小小侥幸都生生被刺破了。我要的并不多,但老天似乎都忘记了给我。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门口,刚下车,便在蜂拥而至的人流中见到了班主任。我急忙假装整理肩上的书包,低着头背对着学校大门。谁知,远远的,便听见老师喊我的名字:“曹沐夕!”我心里一翻个。我心翻个儿,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这一声的含糖量实在是太高!我不仅心里犯嘀咕,两天请假没来,我发生了一些事,难道,老师也受了刺激不成?
我一直没敢转过头去应那一声,因为我怕没好事儿。
就在我低头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我一激灵,猛地一抬头,竟然是老师。阚涛那件事情,给老师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这距离我脸不足50厘米的距离,看到的,完全与严厉无关,竟是满脸堆满了笑,笑得我甚至不敢直视。
“两天没有来,老师都有点想你了呢!”这话从那个平日里声严厉色的班主任口中说出来时,我后脊背直发凉。让我更始料未及的是,她竟然还一把把我书包从肩膀上夺了过去,嘴里还自言自语着:“课间的时候,你去我办公室,我把这两天落下的课给你补补哈。书包太沉,老师帮你拿。”我惊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儿。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看这是我的老师,这话,适用于所有人。
我不清楚究竟这是要做什么,吓得简直连吐沫都不敢咽一口。
就在我傻呵呵还僵站在原地的时候,忽然老师身体向前一倾,冲着父亲那尚未开走的车子后排,柔声说道:“哎呀,曹局,您说,沐夕是您女儿这么大的事儿,我昨天才知道。您这可真是太低调了。您放心,沐夕我会好好照顾的哈。”这一句曹局,把我惊得哑口无言,而那一句女儿,让在后备箱取东西的司机,差点儿被车门夹到脑袋。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父亲,他的表情难看到极点。而老师,就像看不出局势一样,还不停地冲着车窗说着,并且一口一个曹局。我站在旁边,已经到了待不下去的程度,随即自己转身一溜儿小跑去了教室。尽管我的书包,还在班主任手里。那时候的我毕竟还小,尚未真正理解人性这个东西。后来,在慢慢成长的过程中,随着一知半解的逐渐加深,我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是非常厌世的,厌恶这世间赤裸裸的丑陋的一切。殊不知,在那段时间的不久之后,我便很快被这个世界所同化,以至于,丑陋一词,在我身上,演变得淋漓尽致,而这一切的初始动力,便是自身的贪婪一词。
回到自己的座位,我大口地喘着粗气。阚涛还没有来,我便孑然一人坐在那像个榆木疙瘩一般,死丁丁的。
我不知道阚涛什么时候进的教室,反正,当老师把我的书包放到我桌子上的时候,教室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这件事情,我想,所有上过学的人都应该清楚。学生时代,班主任所赐予的存在感甚至大过父母,尤其在同学的眼里,莫要说老师给谁拿了书包,就是对着谁笑了一下,都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儿。所以,那天之后,我在班级上的“好感度”被迫增加不止一个10层楼。
其实,我本身不是一个要尖的孩子,尤其在那几天,这种被迫推倒风口浪尖的无奈之举,注定在浪褪之后,摔得体无完肤。
那段日子,阚涛依旧和我较少说话,除非不得不说的情况之下,才会有简单几句生涩的交流。阚涛的脸上,那道伤口渐渐愈合了。我有时候看到,心里会有说不出来的愧疚感。但毕竟嘴硬,直到我在若干年后出国之前,阚涛问我,是否有话要对他讲的时候,我依旧将心里踟蹰的那句对不起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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