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公司用来装货的纸箱,被他们用来砸人,真的太不好意思了。”她会说日文,还向我道了歉。
听她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她是个洋商。我对她们好感全无,就是因为有她们这号人物的涌入,父亲所在的企业才会倒闭的。我没有回答她,自己爬起身,发现身上擦破了点皮。
“我送你回家吧。”她不由分说地把我抱了就走。而我因为疼到几乎麻木,也就任她摆布地被送回了家。不知她和我父母说了点什么,第二天,我被她带去了一个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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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到过那么热闹的码头!千百艘船停在港口之中,来来往往的吊钩和推车,多到我数都数不清。各种肤色的水手,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或是在和谈,或是在争辩,闹作一团。码头的另一侧,是排列整齐的摊位。摊前人头攒动,可算是听到了我熟悉的国语,大家穿着和服,踩着木屐,紧盯商品的双眼闪着惊奇的光彩。我踮起脚尖,看到摊位上摆着各种城里很少见到的东西,洋伞、西服、皮鞋……大家讲着价格,挑着花色,兴奋到仿佛在过节一样。
“早啊,物流部部长。”“部长,等你的指示!”“部长今天还带了个小鬼过来哦~”一大批男水手朝我们走来。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临时工,薮酱。”
?!
我才不会帮洋商做事呢!我甩开她的手,不多看他们一眼。
“呐,薮酱,我会付你工资的,和他们待遇一样。”她从背后叫住我。
谁信她的鬼话!
“我所在的国家,童工已经被合法征用一百多年了!而且,你们家现在也很需要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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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看在我力气小,打死也搬不动箱子的份上,这个所谓的物流部部长有意挑了轻便的工作给我,整理空箱、摆货,以及跑腿。工资也果真如她说的那样,与其他文职人员一般无二。反而还会有额外的奖金,比如她让我领走她自己早饭里的牛奶——
“你们日本人应该多喝点这个,长得高也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我不喜欢牛奶的味道。”我把瓶子还给她。
“受不了它的味道?一口气喝下去,不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吗!”
我信以为真地一试,结果脖子里都被灌进了牛奶!就看到她和她部门里的下属笑得前俯后仰,任凭我怎么喊都笑得停不下来。
闲暇的时候,我也会静静地看她工作。她一手拿着记录板,一手握着笔,嘴里叼着笔帽。船上员工抛下一件货物,她轻轻一个提膝,做足缓冲,然后往侧边一踢,货物便灵巧地在一旁的推车上整齐地摞成一叠,而她的双手已经在记录板上做好了笔记。整个过程娴熟而潇洒,以至于我也想学着她的样子用脚接货。
“要接住哦,薮酱!”
一个货物朝我抛过来,于是我便毫不意外地被砸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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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薮你别睡了,我们到了。”山田推我下火车,“社长果然是老年人啊。”
山田起初想直接找校方了解这件事,但我劝他先去比较好说话的医护老师那里,了解教练离开那天的情况。
3月13日上午,八点,负责传话的员工带来了女教练需要立即离开的消息,并且之后由杂工将教练从学校送至车站。杂志上所写的,是三月的第二个星期五,时间上相符。如果按照报道上的内容,确实在校门口发生了冲突,那么杂工应该是这起事故的见证人。我们问医护老师,那位杂工她认不认识。她说她后来去找过,但杂工表示完全不知道记者一事,从校门口到车站的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而教练也没有跟他提过任何有关记者的事。这与“拧断手腕以后逃逸”的报道不符。退一步说,如果冲突发生在杂工接到人以前,那么逃跑的也应该不是教练,而是记者。
这给我们增加了信心,如果连事发地点都可以造假,拧断手腕的事恐怕也非事实。
我们问医护老师还有没有其他线索的时候,她拿出了教练寄回来的明信片。明信片上写着她给医护老师的祝福,她离开时的心情,以及她对自己来小城两年生活的感谢。这样的内容应该是还没离开小城时留下的言语。医护老师说,是教练离开两天后收到的此物,基本可以判断下来是小城内的邮件。
关于明信片上的图案,我给高木打了一通电话,心想这个每星期都要给妈妈写信的家伙,可能会对这种东西有所了解。但是他似乎也毫无眉目。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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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山田做了一番简单的讨论,我们认为冲突或许确有其事,但事发地点应该不是校门。如果这是杂工将老师送到火车站以后发生的事,不妨把事发地点换成火车站,再加以考虑。正计划前往火车站的时候,医护老师拽住了我的手。
“我不相信教练她会做那样的事,但比起杂志社说谎,她更担心杂工在说谎。”她的声音里带着恐慌。
杂工为什么要说谎?我重新扫了一眼教练写给我的信。
「应该是我昨天无意间看到了一些校方内部的不该看的东西,他们让我马上走人的。」
“您是不是在担心女教练临走前一天所看到的东西?”
医护老师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假的吧?我心里也为之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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