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憷了。心道,马经理也不早给我提个醒,这状态到底是醒来没醒啊?因为距离得近,我能清晰听见他嘴里的低吟浅唱。的的确确是女人的诡异柔和的声线。
我捏着板砖下定不了决心,就在这时,旁边的婴儿床忽然无风自摇起来,耳廓一麻,空灵响亮的婴儿哭声传入耳中。我被这一吓,手里的板砖就没轻没重落到了马鸣脑门上。他双眼猝然一睁,先是痛叫一声捂住头部,我这一砖没把握什么力道,血跟喷泉似的从他指缝里龇出来,我都怕他没被鬼搞死先被我弄死。马鸣眨了眨眼,神色恢复清明,看清怀中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然后一把将那半截木头桩子丢出去老远。
我松了口气,他总算变正常了。可是耳中婴儿的啼哭不弱反强,越发尖锐,声声直刺耳膜,中央婴儿座椅的晃动越发剧烈,就像有个什么东西坐在里面大吵大闹着踢脚,几乎快要把自己晃飞出去。
马鸣转头就往外面蹿,蹿到一半见我立在原地还拉扯一把:“愣着等死吗?快跑啊!”
我没跑两步忽觉异样,看向掌中的娃娃,稻草和发丝纠缠而成的头部竟然浮现出清楚的五官,朝着我笑了一下。我被烫了手似的将它一把掷出,连滚带爬出了房间。马鸣本已蹿出老远,忽然刹车停了下来,我以为他等着我,心下正感动呢,没想到他居然回身折返,冲到婴儿床边撕下一块东西下来。婴儿床晃荡得像海盗船,那东西撕下来时,我听到一声明显的幼儿尖叫。
马鸣跑回来后顺一支杆子过来堵住了门,咬破中指,一阵叫人眼花缭乱的龙飞凤舞,以木板为纸张,一张巨大的符咒成形。他又从背包里抓出一把米,口中斥咄一声,振手将米粒挥出,颗颗雪白的米粒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黏在了房门之上,如同被丢进火盆舔舐一般,散发出阵阵带着浓烈恶臭的黑烟。
我们拔腿跑了许久,身后的怪声不断催促着,我本就崴了脚,连番跑动之下更是一阵叫人晕眩的剧痛,却丝毫不敢慢下脚步。终于,眼前出现隐隐乍泄的光亮,我松了口气扑了出去,却没有想象中的外界清新凉意。萦绕鼻尖的依旧是气息发霉的地下通道。
汗水流进眼睛一阵咸涩的刺痛,我费尽抬头,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这正是我们从祖祠下来的那条地道,往前是我刚跑出来的那个房间,往后是一片漆黑的未知。而马鸣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我就搞不懂了,明明我是紧跟在他身后跑的,而且地道形势并不复杂,怎么就能跟丢的?
我抬头往上望,从中间断裂的旋梯悬在空中,还簌簌抖落着灰尘。我估摸着高度,约计自己是爬不上去。于是打算从另一边没走过的地道尝试离开,一转身,手电筒扫到一个并不明显的黑影。我差点晃过去,走了两步又骤然晃回来,立在角落里的赫然是之前被我扔在房间里的人偶。
马鸣不是锁门了吗?它是怎么跟上来的?
寒意渗透我的心扉。人偶忽然上前一步,别扭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我回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就朝反方向跑走。跑了小半截,光线越来越暗,刺耳尖锐的婴儿哭声越发增大。
这不对劲,我跑过来的时候它还在我后方,没道理忽然又到了前头。好像这笔直的地道组成了一个循环的怪圈,而我不停地在这怪圈里兜圈。
我又掉头往反方向跑,那人偶还站在原地,见我出来了,就给我指了个方向。我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到,难道这人偶是在给我指路吗?
说实话,我并不敢相信这等邪祟之物能安好心,但不知怎的,我竟然也下意识按照它指的方向拐入旁边,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脑子犯抽,一边又不敢停下脚步。身后婴儿的嚎哭霎时间变得振聋发聩,那人偶往前拦了一拦,哭声又蓦然小了下去。我脑子里那种发昏的感觉也不见了。
不知跑了多久,忽然被人拽住手臂后扯回去,我还要再跑,却察觉眼前一亮,凉风扑面,皎洁的月光照射在我身上。
这是终于跑出来了,马鸣拿抽纸抱着头上的伤口,问我跑哪儿去了。我说我还想问你呢,跑着跑着就不见了。
马鸣从怀里摸出一块绸缎似的东西,我仔细看过去,这东西大概有人背那么大,像丝不像丝,像布不像布,从四角延伸出来完整的线条。
“恐怕是我拿走这东西,脏玩意儿追上来,你遇到鬼打墙了。”马鸣道。我愣住,纳罕这玩意究竟是什么,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马鸣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块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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