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试试吧,应该不是太难。”田春珠越想越觉得想以造纸赚钱的目的有些缥缈,此刻却容不得迟疑,浆子已经完全打散,再搅拌下去纤维会破损太厉害,纸可能脆得提不起来。
田春珠拿着做好的竹席站在澡盆前,努力回想着爷爷当时的动作,平滑滑开,浅浅入水荡开浆絮,手腕回转,水流轻轻碰撞到木条上回流进田春珠怀前,激起小小的水花。
她神色肃然,手底下不停,再一次反向浅入水捞出纸浆,平稳均匀荡开第二层,然后提起端稳,仔细打量篘中的成模。
“你觉得纸面平滑吗?”田春珠忐忑地问凑过来的孔森甫。
孔森甫此刻的心绪不是惊讶能形容的,简直有些匪夷所思的望着平整如镜面的纸模,虽然还滴沥着水,可令人震惊的是它的透亮均匀,比起自己以前见过的所有纸都匀腻。
田春珠见他眉宇间的震惊与兴奋,松了口气,看来没有完全失败,至少震慑住了眼前这人。
她转身将一尺见方的纸摊放在早已选好的平滑青石板上,转身又开始荡纸,两张三张,直到近五十张的样子,澡盆中的水这才由浆白变得清透。
孔森甫看着指节厚的一沓纸,心底开始期待焙干后纸的样子。
凡读书人无不爱笔墨纸砚,孔森甫也不例外,他对纸的要求其实更加苛刻,因财力地位的牵制无法得到更好的纸已经是他这些时日来最大的困扰,要是田春珠的纸成功了……
孔森甫抬头望着在一旁微微喘息擦汗的丫头,鬓角微湿,原本瘦到脱形的脸颊稍附一层软肉,肌肤红润,双眼尤其明亮,杏仁美目上覆着纤长卷翘的睫毛,在强光与汗渍的扰乱下颤动如蝶翼,美得有些令人不敢直视。
孔森甫怔忪出神,转眼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田春珠累得一身的汗,拿手扇着风纳凉,只觉一双目光定定望着自己,不禁疑惑望去,见孔森甫眸光幽深如深潭,诧异道:“怎么了?”
孔森甫飞快低下头,摆手说无事。
田春珠没有在意,走过去伸手压了压纸上覆着的木板,纸中渗出些许水珠。
还得再等一会儿,她边想着边收拾着东西,琐碎小物放进澡盆中被孔森甫一把提着回家去了,只留下了石板上的湿纸。
田春珠小心翼翼地将东西翻过来,捧着东西回家,此时正值正午,骄阳烈烈,田春珠翻箱倒柜终于瞄准了孔森甫的书桌,那书桌上涂着一层清漆,平滑完整,非常适合展纸。
孔森甫看她目光灼灼的样子眼皮一跳,抿着嘴一言不发,默了默主动将桌子腾出来搬到太阳底下。
田春珠很满意他识时务,带着草帽顶着骄阳在日光下开搀帖盘帖浇帖,等纸张稍稍半干后开始鞭帖做帖,等一道道工序做完,纸帖完全服帖后,终于到了晒贴的最后一步。
田春珠小心地用米汤浸透一块软棉布巾帕,仔仔细细将桌面擦了一遍,紧接着点角,取纸,拖刷抽芯半刷,三两下铺平一张纸,细白如雪的纸紧紧着附在微微粘稠的桌面,平整极了。
孔森甫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纸,莹白如乳,晰透似玉,更重要的是整张纸匀腻如膜,几乎看不到一丝的瑕疵。
一张两张,田春珠手脚麻利,越做越顺手,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五十张纸烘焙完毕,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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