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大婚才十几天,丈夫外出了二十日,对于新婚的文世晖和卫绣来说,寸寸相思断人肠。上午,王浚突然回来了,脸上的春风得意更胜新婚之夜,兴致勃勃的陪着两位夫人用完午饭,又到珍品斋选了好些头面首饰。两位夫人正乐在其中,见王浚恢复了以往的阳光爽朗,心里总之是开心的。
晌午,王浚急匆匆的出去了一趟,又怒气冲冲的回蓼院,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两位夫人面面相觑却不敢上前劝阻,便推着管家王福去顶雷,王福刚进门就被砸了出来。
卫绣心里很是纳闷:浚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喜怒无常了?
文世晖向王浚身边的近卫打听情况,王浚的近卫都是从军队挑出来的,嘴巴紧得很,秦离又惯会装傻充愣。
黄昏,王浚闷在屋里滴水未进,文世晖怂恿卫绣去蓼院窥劝。
卫绣见蓼院满地的书籍和碎瓷片,王浚靠着书案后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卫绣半蹲在椅子旁,轻轻的唤了声“浚哥哥”
王浚缓缓的睁开眼,两眼无神的望着卫绣,见她满眼的担忧,沙哑的声音道:“我是不是很糟糕?”
卫绣倚着椅子的扶手诚恳道:“绣儿和二哥一直都很钦佩浚哥哥,浚哥哥虽是太原名门之后,从小苦修武艺德行,熟读兵法谋略…放眼整个太原,哪家的女儿不对博陵公王浚仰慕垂青?绣儿不准任何人看轻你,也包括你自己。”
为什么我的好她总是看不见?王浚在心里疑问,闭上了眼沉默不语。
“去年之前,我还是皇上敲定的太子妃,有谁能想到今年我就成了你的小妾。浚哥哥,我们都还年轻,无论前途多舛,峰回路转尤未可知!”
卫绣的真心王浚都看在眼里,此时他才微微感到一点暖意,拉起她的手放在胸口。
见他有了回应,卫绣温润了双眼,道:“天色已晚,我们先吃点东西吧?无论你想做什么,总要有好的体魄才能实现。”
王浚没有反应,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睁开了眼,起身拉着卫绣道:“走吧!我们去外面吃,就我俩。”
卫绣一扫不快。
夜晏仍旧灯火通明、人影如梭,舞台上轻歌慢舞的舞姬妖娆多姿。
王浚要了个近舞台的厢房坐下,想起了许多年前初见张纤纤,也是来这里庆贺,年少的纤纤面对危险的那份从容果敢犹在眼前,她有中原女子少有的淡定和狠绝,那是最吸引他的地方,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走得亦是如此狠绝。王浚从回忆中醒来,苦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瞟到熟悉的身影,坐在乐师当中一个弹琵琶的妇人似曾相识。
王浚唤来老鸨,道:“王妈,那位可是六英?”
老鸨嘻笑道:“公爷您真是好眼力,正是她。”
“她怎么变成这样?”王浚惊讶
“老奴也不知,奴家记得正是多年前,公爷您包了她一个多月,她回来后就这样了。”
说起六英,老鸨满心惋惜,六英出身官宦,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然而时运不济,夫家被抄后来到夜晏卖艺不卖身,凭借一曲琵琶《塞上曲》稳坐头牌。七年前,她眼睛瞎后便离开了夜晏,独自带着女儿的她也不知以什么谋生。几天前她又回来了,老鸨见她人老珠黄眼又瞎,但一手琴技更胜当年,就让她负责教习乐器还兼职乐师。
“王妈您把这个转交给她吧!”王浚说罢,将一包沉甸甸的银俩交到老鸨手上。
老鸨拿着银俩受宠若惊,道:“六英能遇着公爷这样的贵人真是她的福气,老奴替她谢谢您了!”老鸨说着朝王浚福了福身
老鸨转身就把银俩交给了六英,六英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老鸨道:“你不去谢谢王公子?”
“是!妈妈。”六英抱着琵琶朝厢房走去
卫绣望着由丫环引进来的六英有几分不安。
“奴家六英见过王公子,谢王公子慷慨解囊!”六英福身道
“不必客气,你我也算故人,六英姐姐请坐!”王浚道
丫环把六英带到王公子对面坐定。
六英道:“公子可别折煞老奴了,如今老奴这副尊容,实在担不起公子这声姐姐,公子不如唤老奴秦夫人吧!“
“无妨,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王浚道
“多年前被恶人所伤。”
王浚给六英斟了一杯酒,道:“是谁?我能为你讨回公道。”
“多谢公子美意,可奴家也不知是谁。奴家借花献佛敬公子一杯,愿公子事事顺心、步步高升!”六英举杯道
王浚与六英共饮一杯。
“奴家一个盲妇,也不知如何答谢您,就让老奴为公子抚琴一曲,聊表谢意。”
六英的《塞上曲》较以前更沧桑了,听得王浚心酸,不觉的多喝了几杯。
翌日清晨,王府收到飞鸽传书,秦离急忙把信送进漪桐园。
王浚看后眼中光彩熠熠,对秦离道:“带上灼灼一起去上党。”
灼灼是谁?新欢吗?卫绣纳闷的看着王浚,不明所以。
王浚很高兴,老马来信说在上党发现了纤纤。匆匆带上二十人马不停蹄往上党赶去。
上党,老马在驿道等着王浚,王浚骑在马上问:“你们没看错?”
老马道:“回禀将军,属下未见到人,只是跟店小二确认了画像。”
“哦!那你们怎么发现的?”
“说来也奇怪,出了晋阳后,属下也不知道他们会走哪条路回东吴?这时有人用暗箭指路,属下本就毫无头绪,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拿着张小姐的画像追到此处,恰遇一个操东吴口音的人,拉着大夫往客栈走,我等小心的尾随其后,跟到门外见有随从把守,属下不敢靠太近,等大夫看完病后跟他确认了画像。”
“大夫怎么说?是谁生了病?”王浚猜测:应该病的不轻,不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耽搁时间。
“没人生病。”老马肯定的回答
王浚好奇的看着老马。
老马看了眼王浚后低着头,道:“大夫开了滑胎药。”
王浚大惊道:“什么?”
“大夫说张小姐刚有身孕,还好发现的早,堕胎对母体…”
“还不快带路。”王浚打断了老马的话焦急大喝。
“将军…”老马没来得及说完,挥起马鞭急追王浚而去。
上党客栈,纤纤早膳仍没胃口,脸色也泛青。诸葛命人请来了大夫给纤纤诊脉,大夫诊脉后笑着对诸葛道:“恭喜公子,夫人这是有喜了,除了胃口失调,身体微弱外还有些胸闷气滞,待老夫开一剂药,保管她母子身强体壮。”
诸葛闻言如遭五雷轰顶…不敢置信的望着脸色煞白的纤纤,道:“大夫您先请吧!药稍后在开。”
大夫走出客栈冷笑道:“恐怕是对野鸳鸯吧?现在的年轻人,没有一点廉耻心。”
话音刚落,大夫就被人罩上布袋背走了。
客栈内,纤纤哭得泣不成声。
“哥哥,对不起!那日在彭城,他…”
诸葛靓这是第二次见纤纤哭泣,第一次还是十多年前与她初相见时。本想替纤纤擦眼泪,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冷静道:“别说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到这种侮辱。只是现在…这孩子必须马上除掉。”
纤纤闻言止住了哭声,眼中仍是泪汪汪,道:“我害怕,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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