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年四季之中,宣德帝最爱的便是春天。幽北三路自深秋开始,便开始大雪纷飞;可若是能忍过长达半年的寒冬,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幽北三路的河流,开河化冻的时节都在三月中旬。因此每年惊蛰以前,幽北三路各个行业的把头,都会齐聚奉京城中,前往幽河南岸九里以外的祭坛之下,参加每年一度的祭祖大典。
而今年的奉京城,就连急等着开河春捕的渔把头,都没有出现。而奉京城中的人市与货场虽然仍是热闹非凡。但令人疑惑的是,无论是货栈马帮还是漕帮,就连牙行的人,都没有谈论任何与生意相关的事。所有话题的中心,都指向两个最重要的人——代萨满巴格,与继任大萨满林思忧。
就在这山雨欲来的时候,沈归与十四傅忆一行三人,正坐在河中大街会有楼的后厨中,对着桌案上咕嘟咕嘟滚着汤汁的砂锅较劲。
“可惜还不到日子,不然买上几条开江的岛子(白鱼),还能给你们做上一道‘江水炖江鱼’来尝尝鲜。”
正在灶上颠勺的宋行舟,随口说着。小徒弟许思东也在案上忙活着切配,整间会有楼后厨中,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可惜你们会有楼这葡萄酿,与这一品锅实在是合不上调子。”
沈归拿起了翡翠杯,仔仔细细的端详着鲜红如血的西域佳酿,叹了口气又放了下来。
“小东啊,我那还有一壶老骼髅,你切一些姜丝给孙少爷温上……把那玩意儿给我放下!温酒得切老姜!憨货!”
许思东把嘴巴撅的老高,放了一盏隔水温酒的套壶在一品锅的旁边,还满脸委屈的瞪了一眼沈归。
沈归把鼻子凑到酒瓶前,用手扇了扇瓶口的酒香,深深一嗅:
“骼髅酒……多拗口啊,我们那都叫它即墨老酒。我说宋师傅啊,你不是在抚山县东泰楼干的好好的,怎么又来了奉京城呢?”
宋行舟用铁铲敲了敲锅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立刻有一个跑堂的伙计进来,把还冒着锅气的一盘葱烧海参放在了托盘上,又转身跑向其他厨子的灶台前。
“前一段时间,北燕和漠北草原的人一起袭边,局势一紧张,商人就都不敢来了。抚山县一时间堆满了卖不出去的皮毛与药材,但就是见不着银子。东泰楼的东家见买卖冷清,就开始进一些下脚料。这不仅是坏我宋行舟的名头,还要坏庖祖爷定的规矩!反正荒年又饿不死厨子,我就带着小东来奉京城了。”
酒足饭饱,沈归抹了抹嘴走后门而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回头说:“回头给你写个谱,我敢保证这华禹大路上,也没有第二个会的人。”
宋行舟正用一勺底油滑锅,听了沈归的话笑了:
“你还是先干你该干的事吧。早些让他们闹完了祭祖大会,也好让人能买到开江鱼吃。”
今日皇宫内的勤政殿上,气氛十分凝重。除了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宣德帝颜狩之外,下面还站着丞相李登与代萨满巴格,就连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御马监监事陆向寅,也赫然在列。不过在这些大人物中间,只有耄耋之年的巴格,是最特别的一个。因为这是幽北三路自立国以来,头次有萨满进宫参与商讨政事的。
“陆监事,你对刚才户部左侍郎万长宁所奏之事,有什么要说的吗?”宣德帝颜狩端起桌上的茶碗捂在手中,朝陆向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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