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手段果决雷厉风行的李登,此时却露出几许犹豫的神色。沈归也不知道他所犹豫的,究竟是语气词句,还是犹豫着该不该说。
“李相,有什么为难的话,您不妨也直接一些,毕竟以你我二人,眼下悬殊的身份而言,就算揪着你私下谈话间的把柄,也没什么用啊。”
李登摇了摇头,又苦笑着叹了口气,随即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也躺靠在椅子靠背之上,用随意闲聊的口气说:
“沈归啊,你可知为何,我东幽李家明明富可敌国,又实际上掌管着东幽一路的兵马子民,却为何如此委曲求全,甘愿每年付出大笔军饷来贴补颜家吗?”
沈归摇摇头:
“这个我不意外,也可以理解。何况之前在我郭家,这样的声音也定然不在少数。”
“哎,我们幽北三路与北燕不同。北燕继承的是华禹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大燕的衣钵,幅员之辽阔,物产之丰富,底蕴之深厚,都不是我幽北三路可比拟的。而二十年前你虽然还没有出世,但东海关一役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就因为岳海山的三剑,便斩尽了幽北颜、李、郭三家未来的所有气运。眼下我们所面对的一切蝇营狗苟,从长远看来,不过就是自家吵闹着消耗时日而已。云松叔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能泰然处之;而我争权夺势的原因,也很简单——东幽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都等着我一口口的喂食呢。我李登一人,吃穿用度要的了几两银子?还不是被那些蛀虫强推在台面之上……”
说到这里,李登攥紧的拳头重重的垂在打桌面上,反馈的力道震翻了早已凉透的茶杯,杯中的茶水滴滴答答的顺着桌沿流在地上。
沈归皱了皱眉,没有打断李登的跑题发泄,只是用平淡的眼神继续看着他。
“李家嫡系男丁一直十分稀薄,到老夫这里,更是仅有一女在膝下承欢……沈归啊,老夫为了这名独女,可在私下里强推了两次陛下的赐婚。老夫十分感谢你能把小女从马贼手中救回,可她的婚姻之事……”
沈归恍然大悟,原来李登这老头,一直绕着大圈是想告诉自己,他的女儿便是李乐安那丫头,这次叫自己来也八成是要提醒,不要有非分之想。看来二人这个误会,在李登心里已经种下了心病来。
“打住打住,在下十分体恤相爷您的这份护女之心,可您误会了,我救下令嫒之事,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况且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李乐安是您的爱女。而在河中大街上的争执,也不过一些小误会,目前也已经解释清楚了。至于说选择哪位王孙公子做您李家的乘龙快婿,与沈归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说到后面,沈归已经带上些火气了。他虽然还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救下李乐安,才会导致郭家如在此时衰颓的。可就李登今日的态度,已经让沈归觉得尊严有伤了。
“相爷,您言语之间都是为了女儿与家族,但说穿了也就是想以李小姐的婚姻为绳,在李家的战车上,多绑一位够资格的盟友而已。您一直说自己是个商人,我也不认为商人逐利是什么过错,但还请您不要打着爱的名义去做生意。”
李登在他这一番阴阳怪气的指责之下,也破了多年的养气功夫,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火气来:
“老夫从未想过,要用女儿的婚嫁之事去做文章。若非如此,那二皇子颜青鸿与飞熊军统领颜重武,哪一个不是背景深厚的青年才俊?老夫又何必舍本逐末呢?我今日叫你来,只想避免小女误入歧途而已!至于她的婚姻大事,只要她自己同意,老夫一定会遂她心愿的!”
沈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李登,你这话说的痛快。你当我不知道你那心思?那颜重武手中的飞熊军,可是宣德帝的禁脔,你若是将女儿许配于他,你看看飞熊军还能在你那好女婿手下执掌几天?到时候他仅仅是个颜家外戚,这种身份对你李家能有什么屁用?再说颜青鸿也不过是个二皇子……算了,他也算是我的朋友,这次就不在背后说他坏话,你自己出去打听就是了。我沈归今天也表个态,就李乐安那个泼辣样子,除你之外也没人拿她当个宝。告辞。”
沈归说完便往门口走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觉得还不够过瘾,于是回头又补了几句:
“跟我好就算误入歧途?老子虽然是个破落户,又当街要过饭,可你若真的以李乐安本人意愿为准,那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青睐于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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