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的刘伟马上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孙总,您老忙什么呢?”
“哎哟,领导,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想您了呗,哈哈……”
“说实话,我也挺想您的,怎么样,赏个面子让我孙老头请您一顿,老码头的石斑鱼无论是清蒸还是熏烤,都是海蓝一绝啊!”
“别别,得空让晚辈请您吧,哈哈……”
“说吧,刘总,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为您效劳的?”
“裕达的事情,想必您听说了吧!”
“听说了,圈子里谁不知道,我想现在的裕达肯定乱成一锅粥了。摊上这样的事情,谁也没辙啊!”
“嗯嗯……泰昌那边如果……您过来干,行不行?”刘伟一转话题。
“泰昌?!怎么不行,那太行了!”
“真的行?裕达的合同价可是90块钱啊!如果行,那我就……”
“90块钱,我知道,我跟林若然都是朋友,能不知道嘛!不过……刘总,我的第三轮报价可是92.5啊!90?是不是太低了点?”
“老前辈,90,不低了,不少公司都抢着干啊!”
“抢着干?刘总说笑了吧?!裕达这件事情一出,谁还敢继续趟泰昌那塘浑水啊!”
“过了,过了,孙总,裕达是裕达,文韬是文韬嘛!文韬这塘水有多开阔您还不知道?对吧!那您觉得多少能干?”
“领导说的是!价格嘛……如果是92.5的话,就不能抵顶公寓了,明人不说暗话,公寓,高层就不说了,还是四五十年的产权,肯定不好卖,抵顶到手里了就是砸在手里了……如果是95的话……原来的抵顶方案宝元可以考虑考虑。”孙道义显然对此深思熟虑过,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这样啊!怎么还提价了呢?”
“刘总,不瞒您说,此一时彼一时,我吧,一想到那么高的楼房,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爬也爬不上去,我就心里发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我想刘总一定能够理解。”
“哦,当然,具体的施工中肯定会碰到这样那样的小困难,我理解,理解万岁嘛!哈哈……”
挂了孙道义的电话,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当地人常说的“拿把儿”三个字的意思。
“靠,一个朝不保夕的安装公司还跟我摆架子!”当了工程部经理后第一次碰到硬茬儿,他压住怒火用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办公桌。
孙道义并不是故意气刘伟,老谋深算的他在得到刘裕后被带走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就是泰昌府邸的工程。
裕达一旦倒下,暂无施工企业的刘伟必然会把目光转向宝元,因为把如此规模的工程交给一个外地企业,万一搞砸了,那单文韬是绝不会轻饶了他的。
既然当前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不谈条件再等何时再谈,这就有了他和刘伟的那番对话,他的分寸拿捏得很好,即让自己理直气壮了一把,也让刘伟没有话说。
解气,真TMD解气!想想曾经干得好好的就被踢出了局就来气,这次,这口恶气算是出了。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层考虑,那么大的一个工程,单单靠宝元目前的力量是绝对完不成的,他要找人租设备,这一来二去都是钱,所以合同价格当然需要另外协商了。
不过,对刘裕后被带走一事,他终究还是同情的,毕竟那个人对宝元还是有些恩情的。裕达公司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也只能看它的造化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商场如战场的残酷现实,有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自求多福吧!孙道义不禁感叹道。
摸清了两家想法的刘伟,敲开了单文韬办公室的房门。
“单总,宋处长的事情牵连了裕达的刘裕后,您看泰昌府邸的地热合同……”刘伟简明扼要,切中主题。
单文韬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很远处的那片蓝色大海,久久不肯转身。
“你说的事情先放一放吧,听说监管处的新任领导陈富永已经上任了,得空去认识认识,并代表我欢迎他到文韬在建项目现场指导工作。就这样吧。”说这些话的时候,单文韬并没有回头看刘伟。
“好的,单总,我尽快去办。”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的刘伟,对单文韬的态度感到意外,不过他能感受到单文韬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越是波澜不惊,越是波澜壮阔!
单文韬把事情冷处理自然有他的道理,久经沙场的一员老将,他经历的事情太多,拿出一例来就有参考价值。
风终究会吹过去的,等过去了再说,毕竟泰昌的地热安装还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一切都有变数,该发生的都会发生。
事情尘埃落定之时,自然就有了解决的办法。他并不埋冤刘伟考虑事情不周,毕竟事情来了小伙子也是站在公司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
刘伟做得没有错误。
如果裕达真正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会像踢走宝元那样踢走裕达,菩萨心肠雷霆手段,生意场向来就是你死我活,何况文韬集团五年上市计划已经全面启动,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裕达坏了这个商业帝国的全盘扩张计划!
已经几日没有刘裕后消息的林若然,闷着头在办公室里吸着烟,烟雾在屋子里弥漫,他的心也塞得满满的。
几天前与老同学的嬉笑声犹在耳边回荡,如今他却被人带走隔离,前途未卜!
桌子上是宋佳丽送过来的老同学的亲笔信,这封信他看了无数次,聊的最多的居然是南区的那块地!
靠,那块荒草之地!就TMD一块破地,值得老同学这样挂念!
他真是魔怔了!
公司现在人心浮动,情绪不稳,士气低落,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群龙无首的局面还在持续。虽然林若然已把全权行驶公司的意思传达到公司每个角落,可是如何能够凝聚人心,如何能够掌控大局,他自己的心里都没有底。
一个萝卜一个坑儿,一个钉子一个眼儿,看来自己终究是没有做老船长总舵主的命,至少暂时看来是这样的。
裕达何去何从,路在哪里,他林若然怎么知道。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带走的是自己该多好,只要有刘裕后在,公司的局面就不会改变,无非是增添一两个销售经理罢了。
“哥,你屋里怎么了?着火啦!哎呀这味道,快开窗!”林若兮一把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吧,对孩子不好!你这七个月大肚子的!”林若然连忙掐灭烟卷,急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我来看看你,在财务那边坐不住。”林若兮一边抓起桌上的文件一边扇动着。
“哦,运动运动也行。我没事,挺好的。”
“什么没事,看你的眼睛,满是血丝!快成流氓兔啦!”
“你知道,这几天的确忙……”
“再怎么忙可要注意身体啊!你要是把自己搞出病来,你让我们怎么办?!”
“……”林若然怔怔地看着妹妹,无言以对。
“哥,实话跟你说,你在妹子心中一直是很拽的人,有能力,有智谋,有担当,如今你的那些引以为豪的方法,手段,还有智慧都到哪里去了?你快点振作吧,公司需要你!你不想经营这么多年的公司就这样垮掉吧?!
如今刘总虽然不在了,不是还有你和张总嘛!还有我,锦城,胡海建,丛容他们,人不是都在嘛!这个时候是需要你站出来唤醒凝聚他们的时候!
还有,你还有两个家要养活,你不会让婷婷和嘉树吃糠咽菜,食不果腹吧?!你平日里的精气神哪里去了?你的自信心还有幽默感哪里去了?你的个人魅力呢?你说啊!
哥,赶快振奋起来吧,大家真的需要你,你的背后有大家伙儿,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都相信你,真的!你快醒醒吧!”
林若兮一口气说得林若然不能接话,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眼前这个美丽的林妹妹就是他的克星,也是他的福星。
屋子里烟雾散得差不多了,此时,林若然更能清楚地看到妹妹的那张秀气可爱的脸。
“好了,你的话我都明白了。你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怀孕了,运动运动是好事,可是要注意运动场所啊!回去吧,我送你?”林若然俯身轻轻地扶着妹妹的胳膊。
“躲开,不用,我体格好着呢!哥,你琢磨琢磨我说的话吧,我回去了,你屋里气味太难闻了,也是服你了!”说着,林若兮转身,一手叉腰一手扶门,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林若然觉得呼吸顺畅了很多。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没有林若兮那样的强大!正是她的一席话点醒了自己!感谢我的林妹妹啊!
攘外必先安内,那就从公司内部开始吧!
11月26下午三点,林若然在张德仁的协助下,召开了海蓝市区内各在建工程项目经理和施工队长的专题会,在继续维持人事制度不变的前提下,重新明确了管理者的责任和义务。
27日晚上,已身在莱卡市的林若然列席张作贵主持的公司会议,双方就年前工程质量和进度做了深入沟通,并对来年的工作做了初步的设想,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对方承诺只要裕达不倒,合作的大门永远敞开!
根据工作需要和张德仁的安排,28日回到海蓝的林若然带回了丛容。
情况有变,裕达的战线需要收缩,断腕保命才是明智之举,而莱卡市的业务和那块尚未动工的荒草地,就是裕达的手腕!
只要裕达这块牌子不倒,他就能对得起刘裕后,对得起一起共事的同事和工人们,临危授命的林若然做出了最坏打算,心里也坦然多了。
是的,他需要尽快学会自己走路。
这么多天了,他没有接到刘伟一个电话!刘伟一定在躲着自己!是啊,裕达此时就是一个是非窝子,谁也不想滑进来!
倒是兰亭阁里的一些雀友酒友们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安慰自己,让他有些感动。至于同行,除了孙道义专程来公司看望了一下自己外,其他的人连个电话都没有!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看来,看景儿的人还是很多的。
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人情冷暖,林若然自知。
安排好手头的事情,林若然去了海蓝市精诚律师事务所,办理了委托代理合同。
此时头脑清醒的他急需了解拘留在检察院里的刘裕后的情况!宋佳丽已经找过自己好几次了,她可是一直为自己的丈夫担着心呢!
第二天,负责辩护的路律师带回了老同学的消息,消息是可怕的。
据路律师对案件作出的初步判断,老同学的行为已经构成行贿罪!取保候审是不可能了。
由于他已经主动交代了所有的行贿事实,对宋高远贪污案的破获有较大立功表现,基本判定能够在量刑标准上有所减轻,可是由于行贿金额达到80万之巨,已在情节严重之列,至于减轻多少,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只能等到法院判决时才能知道。
目前刘裕后已被起诉立案,不能与家属见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两三个月就能开庭宣判,由于事实清楚,后续的辩护程序基本都省了。
林若然感谢路律师的同时,又拜请她一定帮忙继续跟进案情进展,有什么需求直接给自己打电话。
下雨了,室外的温度急剧下降,最高温度在十度徘徊。路边的栾树叶子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黄色,在冷风中散落在地上,斑斑点点的,瞬间失去了原来的样子。
唯有黑松,还是那样的挺拔墨绿,精神抖擞。褐色的松果早已开裂,一个个团坐在一起,在枝头不住地摇晃着本就消瘦的身体。出租车蓝色的漆面更显明亮,几片树叶黏在车身上,甩都甩不掉,匆忙中留下污浊的车痕。
林若然看着室外有些模糊的景致,不觉间烟丝烧痛了食指,他赶忙用嘴吹了吹,又把烟蒂放到了嘴边。
这种疼痛,他经历得太多,已经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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