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那汉子介绍,原来这几人都是五龙岛上的渔民,常常结伴出海打渔,偶尔也接一些往钱塘江上游去的漕运活计。这汉子叫黄禄,三十出头,许是终日在海上劳作,那模样竟似多出了十年,他爹黄老汉也是一样,看似花甲,实则才五十,那几个年轻还都未及弱冠,可见辛苦!
沈渊又问道:“黄大叔,这船现下是去何处?”
“我们今日才从钱塘江上游而返,几日未回家,自然是去五龙岛家中的。小兄弟,见你独身一人,不如你与我们同回吧。”黄禄心善,见沈渊可怜,便邀他同归。
沈渊心中担心师父,当下没了主意,只道:“那我师父……”
黄禄叹了口气,道:“这江水汹涌,恐怕……不过,即便你那师父无恙,这人海茫茫又去哪里寻他?”
这话确实道出了实情,沈渊心中亦如明镜。自经历了这生死,他亦变得愈发的沉稳了许多,不似当初,只能哭嚎。不过他心中却不愿相信,师父会就这般仙去!
见沈渊似有不甘,黄老汉站出来说道:“不如这样,你先与我等回五龙岛暂住,待回到村中,我便叫村里凡是出海的。皆来替你打探消息。你若愿意,再过几日也可随我们出海,到时候我们沿江去找也就是了。”
听了此话,沈渊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忙朝着几人深深施了一礼,道:“小子沈渊,在先拜谢老公公,拜谢黄大叔,还有诸位哥哥!”
黄禄忙扶了起来,拍了拍沈渊肩头,道:“小兄弟,我等年长,你这一拜当受了,你且先与我回家踏实住下,其余的自会尽力帮你,放心便是。”
那黄禄说完,将沈渊带到船舱,捧出个篮子,掀开盖布,又道“这都过了晌午了,想来你腹中饥饿,这还有些烧饼和牛肉,都是日前从富阳捎带来的,你先将就用着,待回了家中,让你婶子给你烧尾鱼吃!”
沈渊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抓起烧饼就吃。黄禄怕他噎着,忙倒碗水叫他吃。
“也是奇了,”黄禄想起当时发现沈渊时的情景,说道,“你身上绑着如此重的家伙,居然没沉到水中,且还被江水冲上了岸!难道当真有神明护佑?”
其实沈渊也不解,努力回忆着当晚的情形,自他拖着公冶和投了江,便感觉往下沉,只片刻工夫,就什么也不知了,再一睁眼的时候,却已经在这船上。
又听黄禄问道:“诶?小兄弟,你怎么落在江中了?尊父母呢?”
沈渊一窒,缓缓摇了摇头,没作声,只默默的咬着手中的烧饼。黄禄瞧了,知道自己问错了话,忙转了话头,道:“小兄弟,你先用着,我去舱外瞧瞧,想来也快到了。”
两个时辰后,那五龙岛已近在咫尺。
登了岸,沈渊随黄禄还有那老汉去了家里。家中除了一对婆媳,那黄禄还有一双儿女,女儿稍长,已有十六;儿子现下也已到了幼学之年。这户上下真真是忠厚善良的人家,黄禄与他娘子冯氏将沈渊这事说了,从老至幼皆对沈渊照顾有加,吃饭了时候,还特意为沈渊多烧了两道菜,上了桌,更是拼了命的往沈渊碗里夹。
那双儿女也有那阿姊阿哥的样子,沈渊心下暖意融融,这些日子看惯了这险恶世道,从没想过,他还能再体会到这般温馨平静。沈渊甚至想,若自己是这家儿子该有多好?不用去报仇,不用去杀人,不用再漂泊!
可转念一想,父母灭族之仇,如何能轻易放下!似这般日子,怕是再与我无缘了!莫看沈渊年纪尚小,经历了大风大浪,那心智却也比同龄的孩子早熟的多,不过再早熟,毕竟也是孩子。
黄家的宅子不过是一座篱笆院,三间青瓦房。虽不是几进的大宅,却也足够遮风挡雨。黄冯氏腾出了一间厢房,铺好了被褥,便叫沈渊住下。
临睡前,黄冯氏拿了一件旧衣裳给了沈渊,道:“见你这衣裳也脏破不堪,脱下来我与你洗洗,这是小儿六七岁时穿的,我稍稍改了一下,你先将就穿着,这几日叫你黄大叔去集上扯几尺布来,婶子再给你缝一身新的。”
那声音轻柔温婉,那一瞬间,沈渊好似见到了自己的娘。忍不住,这眼泪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急忙用手臂去遮挡擦拭,只能瞧见他撇着嘴,极力的想止住眼泪,可是到头来却怎么也止不住,反而一发不可收拾!
天下当娘的,心都是水做的。见了沈渊这孩子这般委屈的哭着,黄冯氏自己也有些眼圈泛红,只能凑近了,轻轻拍着沈渊,静静的拍着。
慢慢的,沈渊抽泣的缓了,怯怯问道:“婶子,我能不能枕在您腿上躺一会儿?”
黄冯氏脸一红,又听沈渊道:“您好像我娘……我能不能叫您一声娘?”
听了这一句,黄冯氏再也忍不住,那眼泪也静静的淌了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渊慢慢讲头枕在黄冯氏的腿上,仔细的感受着母亲的气息。
“娘!”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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