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贵那头就罢了,春归寻思着横竖有渠出守着,说了什么话她转头就能一清二楚,但她对于那位叫做郭广的郎中,实在是有些闹不清情况。
“案发当晚,他出现在焦满势家中本来已经有些古怪,怎么一找他问话,他就立时向胡端通风报讯?但据孙世兄所言,从前蒋氏的证供也一句都没提起郭广,他应当和吴大贵遇害没有干连才是。”
“这郎中确然有些古怪,不过我暗中摸了他的底,得到的反馈是他并没有什么劣迹,有些贫苦人家实在无钱请医,若遇危急之症,他倒也愿意出诊,由得穷人拖欠着诊金并不追逼。”
“且那胡端,不急着和刑房的司吏串供,反而找上了户房司吏,这又是个什么名堂?”
“我暂时也解不开,还是等等尹、孙两位仁兄的消息吧。”兰庭看上去倒沉得住气。
又果然不久,就有了回音,却是户房司吏正打算焚毁薄录时,被当场捉包,尹寄余察看了那薄录,上头记载着焦满势去岁时,被定为了东墟一片征收秋粮的粮长,只是后来因他潜逃,没法完成征收,户房不得不择了别家,可这原本是合情合理的事,那司吏哪里需得着焚毁文档?
春归只觉满头雾水,兰庭的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他也不顾已经暮色四合,仍请了尹寄余和孙宁两人会商,自是不便前来居卧之处,仍是在今日“舌战群儒”的那处偏厅。
当兰庭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尹寄余和孙宁都是瞠目结舌,好半响,尹寄余才道:“要证实这一推测不难,只需拘了那郭广来逼问。”
“他乃无辜百姓,就算有所隐瞒造成蒋氏蒙冤,怕也是因为胡端这个官员的威胁不得以自保,逼问便要动刑,但严刑酷罚不应用于无辜百姓。”兰庭却不赞同尹寄余的提议:“如何证实我的推断,咱们再从长计议,不过如果我推测不错,胡端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眼下之急,是要想好对策应付他的反扑,老爷这个时候还瞻前顾后不敢出面,尹兄和我都是白身,没有力量抗衡众多州官,所以必需外援。”
而一如兰庭所料的是,当胡端得知户房司吏被当场捉包,果然气急败坏,就要端出通判的官威去尹寄余这个区区书吏手中抢人,及时被他的一个门客劝阻住:“户房司吏怎能不知胡言乱语的攀咬,对他自己更没好处,焚毁文书值什么刑罪?不过就是暂时免了职差,只要别驾您还在,怕今后就没了他的好处?这些吏胥,都是奸滑人,他们知道轻重好歹。”
“我也是被赵江城逼得心急了。”胡端一脸的晦气:“赵家和许家乃世交,赵太师在世的时候,可就和袁阁老政见不和,赵江城一起复,偏就接手了汾州,必定是紧盯着施公不放,想找把柄陷施公于不利,而东墟这案子,却偏就……当初也是我一时想得简单了,不提防竟然会闹下这大的后患!”
“在下听着别驾的话,早前州尊竟然是称病,反而是大公子出面应对,这情形仿佛有些怪异呀,说不好州尊并没有拿定主意,是那尹寄余和赵大公子在旁游说,才教州尊半信半疑,若真是这样,想要挽回平息就半点不艰难了。”门客倒是看出了知州大人的态度有怪异之处。
要说来像赵江城这样的官员,考取进士后走的就是翰林清流的路子,从未外放为官,根本就不懂得地方“惯例”,多靠的是属官和尹寄余一类的僚客替他谋划处办公务,原本应当是一任无惊无险安然过去,调回朝中再任京官,当然,有的州府长官,也会带携子侄历练,所以如同兰庭一样替拿主意,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咄咄怪事。
咄咄怪事是赵知州压根没打算带携子侄历练,但无可奈何必须服从儿子。
所以无论胡端,还是他的门客,至多只能怀疑赵知州仍存疑虑,还没有坚定主张。
门客便继续出谋划策:“周使君可是袁阁老的姻亲,只要别驾委婉书告,让周使君知悉此案关系重大,由提刑按察司出面重审,说不定赵州尊就不敢和上官争锋了,又就算他仍不退让,也得递奏章向朝廷申辩,他虽有许阁老撑腰,可别驾不是还有袁阁老和施公助阵?”
胡端便一拍大腿,决定去信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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