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两人再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悕雪说她其实只是想表示感谢。
悕雪觉得卫铄在想暗示她,不要因蔡琰的悲苦人生而悲伤泄气,其实她比蔡琰好过多了之类的。
而卫铄却在旁边气得跳脚,当时悕雪突然站起来,卫铄心想,这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这丫头不会转身就要过来掐死他吧,虽说他跟别人打架从来没赢过,但对付一个小姑娘应该没什么问题……
悕雪无语,这奇特的头脑,这也是让她觉得卫铄有些靠不住的原因之一。
书铺当家卫铄,当年收养她的人。就是现在院子里,正躺在树下摇椅上闭目养神的人。
悕雪平常叫他“卫公”,但并不知道具体的年龄。
卫铄的书肆是通过卖书,替人誊抄书本,代写信笺为生。
没人会因为抄书而大富大贵,所以两人的生活算不上富裕但也还算过得去。
卫铄没什么不良嗜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嗜茶。
为了省下的喝茶,两人便会从制造誊纸开始做起,再到誊抄,针线装订都是亲自动手。悕雪觉得挺神奇的,毕竟造纸的手艺也不是人人都会。她变成了个虽然不懂花道,但也因此能识造纸的麻楮桑藤;没能学得一手女红工夫,但也能穿针引线的女子。
后来,卫铄知道悕雪会写字、识文墨。从此,就开始找各种理由,把书肆的事情交给悕雪来做,而自己三五两天地就往外跑,喝茶去了。
卫铄说,这是如今的风潮。悕雪多不外出,就当作卫铄全是交不起酒钱,无法日夜豪饮的借口。
不过悕雪不知,卫铄其实并未骗他。
大豫已混战多年,民不聊生。如今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但门阀士族当道,文人无以匡世,从而渐多兴饮宴以抒胸臆,而席间高谈阔论必有助兴之物,终日饮杯中物而不醉者是毕竟少数,茶则可长饮且始终保持清醒,喝的人便多了起来。
启封镇临汴河而建,沿河的茶室高低错落,不仅可以品茶,世家子弟们出资建立的茶室里甚至还能赏珍瓷、品书画。
水幽碧,映月明,竹影清风花前溪。即便只是坐着,也是颐神养性之地。
而且茶室给钱就能进,不论出身家室。卫铄虽然已不是放荡不羁的年龄,但却也爱钻进茶铺和一群年轻书生高谈阔论、清谈世间。
不过,悕雪一直觉得卫铄的肚子里的墨水都是在靠着誊抄书本临时记下来的,没什么真才实学。不过对于清谈之事,她也不太明白,两人争辩起来也没个一二,之后便不了了之。
现在书肆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悕雪在打理,为了方便行事,她都是以男子“陶公子”的身份自居。不过好在悕雪也是喜欢写字的,离开皇宫以后,她在宫里学的本事好像也就只有写字派得上用场。
当时,写字的本事还是在她的自己百般央求,母妃才教给她的。固然写字比不上蔡伯书骨气洞达,钟元朴素自然,但只是在这书肆帮忙写写字、抄抄书还是没什么问题。
再说到文墨,那就更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讨来的。
小时候,弟弟司马霁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出国子学,在校场习武艺。但身为女儿家的悕雪却不可以。
习武艺,悕雪自然是没什么兴趣,但对于进国子学读书这件事,悕雪就像是着魔了一般,每天往往那儿跑,问起缘由,给弟弟司马霁送吃食、带披风之类的说词就是不知道用过多少次。
不过即便如此,悕雪也不能坐下听讲经,只能趁着皇子公孙们休息的时候,假装赏玩殿中珍宝,趁机偷偷翻开台案上的书卷,迅速记住一些词句,然后赶紧借机离开,回宫后,再拿着那些刚刚记下的内容去向母妃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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