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朝霞就泄了气,精神一下萎靡下来,四肢一下子瘫软下来,险些就要软倒到了地上。
“歌弟……朝家……”幽幽的说完这几个字,朝霞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听着院子里传来哭声,刚被薄久夜小心放到了榻上的云朵,眼底涌过一丝怜悯撄。
是的,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怜悯。
怜悯朝霞这个和她曾经一样傻的傻女人,以为嫁给薄久夜这个男人,是因为全心全意的情情爱爱。
殊不知两个人之间横隔的,联系着彼此的纽带,却是不可忽略的利益。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纯粹的东西,而朝霞却还以为自己和薄久夜之间,就是最纯粹鹣鲽情深的夫妻,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插足其中偿。
所以她才那么自傲,所以她才胆大妄为,仰仗着薄久夜那所谓的夫君寵爱,而在薄家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而这,就是为什么薄久夜一个堂堂宰相,却没有一个妾室的真正原因。
都是她朝霞,在背地里的横加干涉。
她薄云朵本还原以为,薄久夜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朝霞背地里所做的一切,而他没有阻止,是因为对朝霞有着所谓一心一意的寵爱。
而直到这些天,她才看清,她才觉得可笑,才觉得自己有多天真愚蠢……
薄久夜,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妹妹,说拿出去当成筹码卖了,就当成筹码卖了。
这样没心没肺的冷血男人,期望他会有情有爱,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于他是真的因为要救朝霞这个妻子的弟弟,才会做出这样大的牺牲的理由,呵,鬼才会相信!
不信?
那就拭目以待吧……
“大哥……云朵没事儿,你还是去看看大嫂吧,她……”收回心思,薄云朵目光转向薄久夜。
她咬着嘴唇,声音柔软的请求,“哭的好伤心。”
薄久夜目光闪了闪,伸出手,指尖轻抚着云朵的脸颊轮廓,“你啊,就是太心软太善良了……”
云朵摇了摇头,脸上俱是愧色,眼睛都有些不敢再看薄久夜,“都是云朵不好,云朵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样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大哥不怪你。”
薄久夜温柔的笑了笑,指尖一点云朵娇俏的鼻尖,“你不是已经挽回了么,只是你啊,太调皮,不该用那样激进的方式的,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反倒会坏了你自己的名声的,你知不知道,傻丫头!”
云朵皱了皱鼻子,小动作做的十分的俏皮可人。
她激动的抬手紧紧握住了薄久夜在她颊边的手,“云朵不介意自己会怎样,云朵只是不希望大哥和薄家,因此会受到一丁点的他人诟病!只是云朵这次真的让大哥失望了,本该要为大哥,好好的嫁给八皇子的,好好再为大哥做事的,却因为五妹妹的这样破坏而一时之气,又因为五妹妹给笙寒下毒,才会情绪激动说了那样……”
“什么?”薄久夜笑容一凝,打断了云朵激动的言词,“云惜给笙寒下毒。”
见薄久夜眼中似有不信之意。
云朵红了眼睛,垂下眼,默默的垂泪,“云朵本也不愿相信五妹妹竟是这样的人,可这些,都是五妹妹适才在花轿前,亲口对云朵说的,云朵……云朵不知道五妹妹为何要这样做,甚至……甚至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这真的是五妹妹会做的。”
“哼,当然是她做的。”沉默了片刻,薄久夜满目清明,似完全看透了什么,“一切不光是她做的,而且她还是故意挑在上花轿前,故意说出来,好激怒你。”
“怎么会……”云朵愕然抬眼,动作间,眼角泪珠滑落,犹如芙蓉泣露,衬得一双眸子,如稚子般无邪澄澈。
“把事情闹大,让薄家脸面荡然无存,最好还能把这桩婚事给闹黄了,呵……”薄久夜恨铁不成钢的怒道,冷笑一声,视线似水般洒落在云朵的脸上。
他手指轻柔的揩去云朵眼角的泪珠,“别哭了,那等没心没肺的姊妹,不值得流泪。大哥现在就去叫大夫,先稳住七弟的毒性再说,嗯?”
云朵乖巧的点了点头,感激涕零的抓着薄久夜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无人看得清她垂泪的眼底深处,有着怎样的笑意,“谢谢大哥,大哥对云朵……真好。”
在薄久夜的指令下,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来了随云院,为玉笙寒这个在薄家从不起眼,从来都是任人欺凌的继子七少爷,问诊把脉。
相爷夫人朝霞,手底下那得意的四个婆子被相爷杖毙的风声也在薄家顷刻间,不胫而走。
能存活在薄家这样第一世家里的人,都不是愚笨之辈。
当今天这两件事接踵而至的时候,薄家人心里都已经暗自思忖,薄家这是——
风向要变了。
不出薄久夜所言,京城里最好的大夫,听说还是做过御医的段大夫,也只能是稳住笙寒体内的毒。
因为笙寒这次所中不是普通的东西,不但查验不出到底所中何毒,甚至都查验不出到底是不是中毒——
一个早上,云朵都坐在笙寒的睡榻边上,一动不动,不吃不喝,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今的随云院真是不一样了,简直热闹非凡。
以前都是冷冷清清的,除了这里有云朵和笙寒这两个说是主子,却半点不像主子的住在这里之外,基本已经没有了旁人。
一则,是府里的下人惯会拜高踩低,懂得趋炎附势,云朵这样的对主子,自然无人愿意跟。
二则,云朵之前在薄家里杀过小少爷薄凤眠的两个丫鬟,这奴才们都不笨,也怕死的很,唯恐哪天也被杀了,自然就不更愿意有人来伺候她了。
现却是不同,惯会辨风转舵的奴才都自发的要来做她的奴才,也有薄久夜亲自下令拨过来的护院小厮。
当然,也少不了,怀揣着某些其它目的之人。
这一来二去的,少说,也有二十几人。
云朵是无暇去管这些人,呆坐一个早上之后。
她对前来送了第二次早膳的婆子,就只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今早,可有客人入府?”
送嫁虽然来的贵客很多,可送嫁归送嫁,不过都是来道贺,真要过府吃酒席,那是要上八皇子府的,而非薄家。
婆子想了想,摇了摇头,“回四小姐,没有。”
言罢,又把手上托盘中的早膳往云朵面前凑近,婆子好脾气的讪笑:“四小姐,您还是先用些早膳吧。”
一直都没动过的云朵,蓦地,缓缓的转头看向了婆子,而后,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裂开一抹笑。
可在婆子的眼里,她这笑容实在是诡谲的令人毛骨悚然。
扑通一声,婆子当时就吓得腿软了,打翻了手上托盘里的精致膳食。
“等兔子入套,不要总是这么心急,否则啊……”云朵施施然从椅子上起了身,俯瞰着脚下正慌忙的收拾打翻的早膳的婆子。
她嘴角微微的上扬起来,“是很容易穿帮的。”
得见婆子瞬间浑身僵在了那里,她的笑容愈发恶劣起来,“告诉你们主子,这样低劣的手段,真是一点儿也不够看。”
说着,她慢慢弯下腰,俯下身,小脸凑到略微靠近婆子耳畔的位置,“想和我薄云朵玩儿,可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懂了?”
说完,不顾已经完全吓瘫到了地上的婆子,云朵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走出屋子,到了院子里时,云朵负手而立在院子当中,让院子里所有各怀心思的人,都能看到的位置上。
“如果七少爷出了丁点差错,如玉和如仙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不矮,却也不高,不胖,却偏瘦的她,明明小小的一个人儿,站在院子当中,就像标杆一样的笔直,明明生的俏丽显嫩,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却有种令人不敢忽视的威慑力——
霸气、张扬、危险、冷酷——
这就是在随云院中的所有人,又看到的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薄四小姐,薄云朵。
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甚至都不敢再抬头去看这个曾经懦弱的,连他们下人都能随意羞-辱和欺辱的薄四小姐。
如玉和如仙,他们谁也不陌生。
因为这两个少女,曾是小少爷身边最当红的两个丫鬟,而在不久前,却丧生于这位四小姐之手。
不是听闻,而是他们当中许多人都亲眼所见,如玉和如仙不光是死了,而且……
死相极惨。
他们忽然有些后悔起来,来这随云院当差,根本就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轻易,甚至——
要随时把头系在裤腰带上!
淡淡扫了一眼这些奴才们,见他们都听了进去,薄云朵这才稍稍放心的离开了随云院。
若是可以,她也是不想离开的,尤其不想白天这样就出去。
可如果不去找那个人,只怕笙寒的毒,到最后终究还会要了笙寒的命。
这种时候,对于以前一向都是单独行动的云朵而言,才明白了团队和伙伴的重要性——
以往她就是建立了佣兵团,但那只是广纳能人,壮大势力范围,以求得到更好的情报资源,在行动任务上,每个佣兵可以有拍档。
但对于能力突出者,单独行动更有利于任务的成功。
而她就是能力突出者之一。
没想到这样曾引以为傲的独狼习惯,竟会成了差点害死身边人的软肋,云朵苦笑不已。
这个世界,果然永远都是只有你去适应世界的份,从来都不可能,会换做是世界来适应你!
很多的东西,她,必须要开始去改变了……
在云朵堂而皇之的出府后,很快就有两拨人悄悄跟随在后。
云朵早就料到,即便今天的所作所为,又一步步一点点的取得了薄久夜更多的信任,但以薄久夜多疑的个性,是绝对不可能完全对她放下心的。
现在表面看起来她是得到了薄久夜更多的‘恩寵’,又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现在还派了奴才护院任她差遣。
实则,反过来一想,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变-相的监控?
到底,最近与她联系在一起的事情太多。
而她,即便装的如何乖巧,终究还是有些高调,有些锋芒太露了……
本来她还有些头疼,如果故意甩掉了这些薄久夜派来的人,到时候又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来自圆其说,而不会让薄久夜对自己产生更多的疑虑。
这第二拨人,却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想到这,云朵坏坏一笑,在途经一个小巷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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