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纱女子朱唇轻启,皓齿微露,含笑开口对着醉仙楼中的宾客说着。
“寒月今日为各位奏的曲子是前不久在濯江畔偶然听人吟起的,名为‘梦江南’,各位,寒月献丑了。”
言罢,只见她如葱般的十指抚上琴弦,弦中宫商错落有致,嘈嘈切切,凄凄婉婉,一个个音符如玉珠滚落玉盘般盈满整个烟雨楼。
她缓歌清唱,抑抑扬扬,恍若隔世,生生令满殿权贵全都看得如痴如醉。
宴至人生鼎沸,此时乐点忽如雨声,舞女们的舞步也随之急促,袖风甚至带动了香炉青烟,尚未来得及升腾,便立刻被吹散无踪。
再起擂鼓乐声,领舞舞女抬腿旋动,裙摆如花般随她笔直双腿绽放,看得人目眩神迷。
天上人间,最繁华莫过于此,仿似天下大兴,时时都是盛世太平。
秋月流素,章台路远。
几处深闺望月倚栏,鸾孤凤单,形影相吊;多少才子把酒谈笑,脱帽醉青楼。
莫流年是常客,熟门熟路的就往那二楼的雅间走去,鸨母一早就瞧见少年进门,此刻已翩翩迎来,同来的还有一股子难忍的脂粉味。
莫流年看了看成群的舞姬,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看到客人怀中的美人,又皱了皱眉,随即望向抚琴弹唱的女子便恢复了淡然。
“诶哟!”
“这不是莫公子嘛!可算给您盼来了,这个月孝敬您的银子,早早的就已经给您备好了。”鸨母笑盈盈的迎上了前去。
莫流年一手抽回白玉折扇负于身后,下摆随风翻飞半掩着另一手握着一盘精雕玉琢的珠算,立在老鸨前三五步之处等待着老鸨的前来,神色从容。
老鸨近看着莫流年,神情高雅,虽然温和却让人感到高不可攀。
莫流年看着这纸醉金迷的醉仙楼暗暗叹息着。
不知这多少历史的名城,古今名楼,都经不过岁月风霜,烽火的掠夺,天灾与人祸的洗劫,终于都熬不住,崩溃了,溃倒了,烟消云散了。
就在那一晚的夜色,世人沉迷的整个江山,火光冲天,京城,千年古城,毁于一旦。
而今,醉仙楼和它楼上的人,是不是也能在辉煌中站立于世呢?
“这年虞城的气候有些反常,先是秋老虎比往年都要厉害,入了冬却又比往年都要冷,十一月末便下了一场大雪。老人们约莫会说,世道不太平,老天爷也跟着变脸,”
随着莫流年一声如轻风淡雅的声音,白衣无华的身影,如同青山秀山,不带丝毫凡尘烟埃。
莫流年以问句道来,虽是平淡语气,鸨母却生生从里面听出一丝揶揄意味。
尽管话说的很平静、很客气,但是语气中的愠怒和嘲讽依然无法掩饰。
想必是讽刺自己上一句还说得好听。
莫流年声音轻慢,却话锋冰冷,鸨母的手不由自主哆嗦了,然后下颤颤地一笑。
“公子所言甚是,这女子多的地儿,是非也肯定多。公子瞧瞧,我这院里,百八十号姑娘,想要养活着一大家子当真苦煞我了。”老鸨见状敢忙搭话。
莫流年一时有些恍惚起来,目光投向二楼那边,总觉得有个纤细的姑娘,懒洋洋地坐在他旁边。
她那一张脸脏得花猫一样也不知道洗,无声的浅笑,素锦流年,我侯君归。
思绪流转,岁月如梭,逝水流年……
“古人作事无巨细,寂寞豪华皆有意,罢了,罢了,成与败,且看天意。这尘世之间,哪有什么是非对错?”莫流年轻轻低语着。
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说与远古那些幽魂听,抬手掩目,他不再说话,暮光之中,那微仰的脸白玉般凈美,唇边勾起一丝浅笑。
可那笑却比那悲伤的哀泣更让人心酸……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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