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道三面受敌,军营中将士都六神无主,纵是有好功的领兵冲了出去,那可是二十万人,谁去都是以卵击石!谁也无权逾矩带领全军上阵,若是有人私自行动,就是乱弄兵权,若是战胜也触犯法律,若是战败就是死罪,家人也会连坐。
吐蕃南诏联兵攻打,蜀地百姓惊慌失措,只是几夜的功夫,都抛家弃舍,躲进城外山中,惊惧不敢出。蕃蛮敌军不破城克州,眼看半个剑南道就将覆灭,黄楼所在的成都府只能暂时勉力自保而已。天府真夜处处鬼哭,城中没能跑出去的平民被锁在城内,被bī)与官军一同守城。有些人妻子父母已经出了城门,却被生生分开,这一分谁知是不是天人永隔?
联军攻成都的第二天,上官武来了。
长安到蜀中的距离本就近些,上官武又是北方阁唯一说话算数的主事,要带人来只是一句话的工夫。他来时带着五千勇士,再多就太拖沓,一次出城人数过多,京师也会惊动。余下的人已在路上,不也将抵达成都。
她知道武一定会倾力相助,他一定会来。这时候他们已经五年没有见面,她第一眼看到弟弟的脸,竟然流下泪来,谁能想到和他分离的时候,他还只有十五岁。
他已经完全成了大人,脸上的气洗褪很多,但仍是令人不敢直视的美人,这样的容貌乃至有大贵权臣之相,只因为残留在眉目间的那缕妖艳使人觉得他为人必;但他偏偏又是这样的美人,这样的美人做下什么恶事不能被宽宥呢!
二人会合后,当夜即率弓箭手三百,勇士二百人潜入山林,以哨引蛇出洞,先用三百弓箭杀第一批蕃兵,勇士二百立即脱下死尸铠甲穿在上混进营帐中大肆放火,一夜死伤敌我共一千五百人。
敌方实在人多势众,火起还未蔓延太久就已被扑灭,尚且有余力来追击黄楼上官武一干人。若是这样下去,上官武这一万四千人又能撑到何时。看着这城中数万兵力竟不能有丝毫所用,黄楼也恨。其余官军不能理解她一介平民女子这样出头是为了什么,但也钦佩她勇气过人。及见上官武,更错以为是王子皇亲前来扶助,一时还传圣上派来皇子解救蜀中,士气竟然为之一振。
但上官武当然也没有权力指挥万军作战,此时急需的是朝廷派人前来领兵,再拖下去,成都陷落也不过就是几间了。
上官武和黄楼带着这一小批人四处游击,只能在大军前来支援之前零碎地打一打,次次都有折损。城中存粮也在减少,他们是西川军营编制外的人员,不在三军内,绝不可能留在城内吃白饭,无论如何都要出城作战。
她知道崔宁绝对不可能再回来,以皇帝现在的意思,召他回朝是为了将他永远扣在京师,至少也不会再放回剑南道来,或许不久就会撤去其西川节度使一职。皇帝若是没有动这心思,一听到蜀地有难,半刻也不会迟疑,崔宁此时应当已经在成都了;若是久久没有回应,定然在犹疑派谁前来。
姐弟二人各自辗转于战场,唯有白将尽时才回到城外碰头,每见面,都知道对方队中又少了弟兄,只能相视苦笑。黄楼所带的这批是弓箭手,这样拖下去就连羽箭都会耗完,马上就打无可打。霜棠阁的人手迟迟不来,朝廷也不来将,联军将山城渐渐围紧,连城内的官军都不得已,自主出来抗敌。但正如方才所说,没有朝廷派人引领,谁胆敢提出任何所谓抗敌的神机妙术、带兵出战都是犯律当斩的。
他们靠着城墙煮些吃食,吃完了歇息片刻还要各自出发;上官武和黄楼在山地奔走奋战三天,早都疲了,此时坐在一起吃饭也十分沉默。
上官武吃了一阵,似是一直有心事说,眉头紧紧皱着。黄楼放下饭盆看看弟弟,上官武见她也察觉自己有话要问,也就不再忍着,抬起头来问道:“姐姐,有消息传棠姬死在剑南道,可是真的?”
黄楼一时没想到他忽然问起此事,噎住了,片刻道:“什么时候的事?”
上官武盯着黄楼的眼睛看了许久,苦笑道:“姐姐,你有什么瞒得过我,这消息是你放出来的吗?”
她还狡辩,但以她的口才,这时候怎么说得出话来?徒然给上官武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上官武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有这么想做教主么?”
她知道说谎也会立即被弟弟看穿,但却又说不出自己究竟有多么想做教主,仍然沉默了。
他缓缓开口:“若你想做教主,其实也不必这样狼狈掩饰,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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