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声中,火星四溅,熊熊燃烧的篝火外,以篝火为圆心,人们手拉着手围成一个个圆圈,喊着怪异的调子,跺着脚绕着篝火转圈子。
火光映红了人们脸庞,每个人都很激动,贵公子,主吏掾,村长,侍卫,武士,佃户……
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现在他们聚在了一起,人们暂时忘记了身份,他们只想发泄,将心中的喜悦彻底发泄出来。
在篝火照不到的地方,天空挂着一个明亮无比的太阳,太阳下,百多号人就像一串螃蟹般被人绑着手,垂头丧气挤在一起,篝火那边的人有多高兴,他们就有多沮丧。
不光沮丧,他们还要为自己的性命担心。
为了活命,哪怕能多活一个呼吸,他们才放弃抵抗,只是真放弃了抵抗,他们又后悔了,他们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信守承偌,真的留自己一条狗命,如果这些人反悔,他们连挣扎都做不了,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让人绝望。
刘俊没参与现场热闹,他看到学校里那位乔老师一手拉着十七,一手拉着村里一位一看就是农夫的家伙,跟着人们跳得很嗨,全不顾一手拉个老头,一手拉个一看就很脏,不知多久没洗过种地的人,就那么唱着,跳着。
身份,身份啊!
老师身份何等高贵?对刘俊而言,十七只是家仆一样的存在,至于那个农夫,那身份更是低贱到让人无视,或许,比蝼蚁稍微高贵那么一点?
刘俊很是迷惑,他的父王从小告诉他要爱护国人,关心国人疾苦,却没说人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国王能与大臣平等?这不妖言惑众嘛!
连大臣都不可能跟国王平等,下面那些国人更加不能。
乔老师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天上来的神人,是比国王更高一等的存在,可这样的存在,却毫不在意拉着无知的农夫与一脸惶恐的十七,跟着一群身份卑微者一起跳舞……
难道老师没看到那些有点身份的,表情都不是很自然吗?
好吧,现在那些人貌似玩得很开心,只是刘俊总觉得这种开心很古怪。
刘俊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老师,又看看被抓的俘虏那边,百多名俘虏,只有十来个拿着长枪的站在外围包围着他们,那些看守还时不时扭头看着篝火那边,对那些人很是羡慕。
终于,借助半空那个“太阳”,刘俊在俘虏附近看到了自己的老师,远远望去,老师正一脸微笑看着那些俘虏,不知在想什么。
刘俊刚走近,就见老师转头看着自己。
“老师。”刘俊毕恭毕敬行礼。
刘俊不是鄙夫,高贵的出身告诉他要君子死而冠不免,知道父王之死后,心情激荡下有些失礼之举已经让他觉得很丢人,现在他要将曾经丢下的礼节再捡起来。
杨宕勇拍拍身边地:“坐吧,不必拘礼。”
刘俊再躬,这才在杨宕勇下首位置侧身坐下。
“他们不是杀害你父王的凶手,就算有错,错也不在他们身上,所以你不必想着杀了他们,每个人生命都是宝贵的,只要没有大恶,就该给人改过机会,明白吗?”
刘俊垂头丧气点头:“是,学生明白。”
刘俊明白自己这个老师能耐大得很,大到只要老师愿意,别人想什么老师都能知道,自己刚才只是刚起了疑惑,结果就让老师一通教训……
“你是你父王最疼爱儿子,要是没有意外,应该是他百年后唯一继承人,你想当一名明君,还是当一名暴君?”
刘俊父王还没跟他说过如何做国王,老师的问题让他很茫然:“什么是明君,什么是暴君?”
“奠基创业,一统天下,可谓明君。”
“继业守成,开创盛世,可谓明君。”
“王道衰而复兴者,励精图治,中兴家国,使民生富庶,四夷宾服,功光祖宗,业垂后嗣,可谓明君。”
“亲贤臣,远小人,重农桑,兴水利,整顿吏治,务从俭约,也可谓明君。”
刘俊听了,想想他的父王,好像他的父王可以算是奠基创业?这算是明君罢?民生富庶,四夷宾服,功光祖宗业垂后嗣,他父王也做到了,亲贤臣远小人,重农桑兴水利,整顿吏治,务从俭约,还是做到了,唯一没想到的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这么说我父王算是明君?”
杨宕勇缓缓点头:“是,你父王算是一代英杰,是明君。”
“那什么是暴君?”
杨宕勇笑了:“明君难当,要当个暴君就太容易了。何为暴君?居功自傲,穷奢极欲,荒淫残暴,宠幸奸佞,使朝政混乱,社会动荡,国势衰败,此可谓暴君。”
刘俊想起他父王说过从前江阳国几代国王所做之事,他觉得什么穷奢极欲、荒淫残暴、宠信奸佞,全可以套进去,至于这些国王所作所为,后果就是让他父王这个旁支庶子登上了国王宝座。
不登不行,再不换人,这江阳国就要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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