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兄能否不要如此客气?我们兄弟相称多显得近道,您叫我少白吧。”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少白贤弟,您入湖南是去做大事业,我走镖也是做大事业。我不能丢下自己的大事业不做,去瞧着您做大事业,那样的话,我便是不务正业……”
一番话说得何少白哈哈大笑,“谢兄,都说近墨者黑,果然不假,才与顾先生同船几日,您便学他说话罗里罗嗦,绕来绕去,若将您丢到官场里去,可以做个八面玲珑的囫囵官。”
“能做官自然是好的,谁愿意在江湖上担惊受怕。做不了官,做个兵也行,‘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谢玉田倒愿意去战死沙场,为国赴难,可是报国无门啊!”
“怎么没有门?少白请您去湖南,便是要给您开一道门,只要您愿意,少白保证让您做成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起兵造反?和官兵开战?”
谢玉田大摇其头:“自己人打自己人,胜之不武,战死无功!我绝不会干手足相残的事情!”
“历朝历代都在打仗,哪一回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难道宁可看着当权者食民肉饮民血,也要顾惜这个烂掉的‘手足’,而不去刮骨疗毒吗?”
何少白话当然有道理,可谢玉田现在不愿想这件事,一时也想不明白,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一个年轻人左右自己的行为。
“少白贤弟,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清楚——”
“谢兄请讲。”
“那一万两银票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掉到运河里去啦?”
“和你说正经话呢,我三弟玉春被土匪绑了票,需要一万两银子赎金。”
“拿一万两银子赎人?李中堂的人头怕也不值这个价!这是哪里的土匪?胃口竟如此之大!”
“总之是银子没了,如今我们两手空空,依贤弟之见,该如何去和大生纱厂解释?”
何少白幸灾乐祸道:“少白可管不了这么多,我只认四万两银子的账。”
“贤弟的话在理,谢某明白,谁的事谁担着。”
谢玉田说着又捧起了书本。
何少白以为他会放下身段,说句谦虚的话,见他竟认真要去自己扛事,忍不住夺了书道:“谢大侠,少白看你不明白!你看什么书?《警世通言》?看这种闲书有何用?还不如读一读《淮南子》呢!至少能明白‘见人所不见,谓之明;知人所不知,谓之神。’从书中想通些运筹帷幄的决策出来。”
谢玉田刚才是认真听了顾延卿的读书声的,他记住了那句“夫将者,必独见独知。”他觉得那话就是对他讲的,他是总镖头,是镖局的将领,要能“独见独知”,而不是靠他人拿主意。
天下事无不可应对者,船到桥头自然直。四万两银子都没了,何差这一万两银子,他并非要全依赖何少白,而是和他知会一声,别到时候让他措手不及,显得自己行事鲁莽。
何少白夺了他的书,又拿话抢白他,他并不恼,他有大将风度。
“‘知之所不知’就是神了吗?我知道的事你未必知道,我从未视自己为神。”谢玉田含笑道。
“不是你自认为是神,而是要让别人觉得你是神。”
这又是一句极深刻的话。谢玉田琢磨片刻,点点头道:“了然,少白贤弟,你觉得谁是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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