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直接报给你身份证号登记吗?外面下着雨,我过不来。”
“不行。必须核验身份和诊断材料,还要填表。”
“可以病人本人不去,代为登记吗?”
“不行,病人必须到场,要量体温。记得身份证过来!”
“这样不是会交叉感染么?医院说可能是高度疑似。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也没办法。只能戴好口罩。你说高度疑似就高度疑似?说高度疑似的多了。要看医生怎么写。还有别的问题吗?我们这边很忙。”
郝音一下有点无语。难道没有病会说自己有病,轻症会夸大诅咒自己很严重快死了?
她不知道的是,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大家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到核酸检验和病床的机会。
“社区能不能帮忙安排个车子来医院接下?我们出钱行不行。走回去太远了。”
“社区的车不负责接送发热病人。更何况你们高度疑似。得自己想解决办法。”
说完,电话就挂了。
这距离有十多公里啊!又是下雨天。难道跟李小梅走回去?
就算自己勉强可以,李小梅现在的状况怎么走得动?
郝音当即又想给弟弟打电话。他早上才说正在车队做志愿者,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
却很是犹豫。李小梅的情况医生说很严重,需要尽快住院治疗。万一坐个车,再吐个一车,感染了医护人员,麻烦就大了。
李小梅真是把大家都搞怕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怎么着都想不出来个办法。一瞬间她有点想撂挑子不管了。
“郝音。”李小梅轻轻地喊了声。
她没有答应。
“郝音。”李小梅又喊了一声。
她依然没有答应。
郝音在想昨晚郑慈航说的那句话,“其实生死见得多了。其实我的心肠很硬。”
郝音也觉得自己的心肠比昨天要硬些。
不硬何以面对这一切?!
想从急诊室护士站那边门口出去。走到通道尽头,又看到一片混乱局面。
一堆人里面,既有一穿着靓丽,躺着卷发的女人在地上嚎哭打滚,也有老年人跪在地上拉住一年轻小护士,还有几个人在拉扯一个正在吐沫横飞不带口罩,对着护士们谩骂发火,挥舞着拳头要去打人的中年男人。
还有一些人在边上围观,唯恐天下不乱,跟着起哄,大声骂娘,说着脏话,各种咒骂的。
郝音和李小梅很有默契地尽可能小心地慢慢地往门口走。李小梅却还是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女人。
“啊!”一个尖叫的女声刺破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混乱。
“我的腿、我的手被踩到了!痛死我了!老公,就是他,还有他,你给我打!”原来是地上打滚的女人被踩踏到了,惊恐地指着边上一名男子,还有李小梅和郝音这边。
李小梅脖子一缩,下意识地轻轻拉住郝音的衣袖。
“谁让你在地上撒泼的!”男子不甘示弱,大声一吼。
“都让让,都让让!”胡警官的声音洪亮而充满正义感,“你们的心情都可以理解,但绝不可以在这里闹事!你们还停留在有奶便是娘,按闹分配的时代吗?现在是法治社会!什么都要依法办事!”
人群里到是没有了刚才的骚动。但也有人小声说,“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让我们等死吗?!”
“就是,难道就白白等死吗?”
“谁知道是不是先给那些有后门的床位。这个世道从未公平过!”
“就是!”
“她还有他,刚刚踩到我了!”
“你活该,谁让你撒泼的。撒泼有用吗?!”
胡警官咳了咳,沉声道,“现在大家的病情都很困难。但确实没有床位,医生和护士们都着急。你们急,还有等着要切气管,上人工肺的比你们更急。
要相信国家。雷神医院和火神医院已经在建,一周以后就会投入使用。你们尽快上报社区,做好备案。有关部门会统筹安排,统一调度。挤在这里也没用,都是传染病毒,建议还是听从医生建议的。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该居家隔离居家隔离。
大家千万不要为难医护人员,甚至伤害他们。他们才是你们获救的希望!”
这番话,再一次平息了一场即将爆发的医闹事件。
行走于病毒之中,置身于危险之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郝音不禁对这个有担当又能干的逆行者胡警官暗生敬佩。
胡警官似乎注意到了郝音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又离开人群,转头健步向门诊部走去。
刚刚那一幕不过是这几天来医院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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