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灌得太急,原本晕过去的孟致远慢慢转醒,剧烈地咳嗽起来,衣襟湿了一大片,混合着血渍缓缓流到地面,似一幅红粉水墨丹青。
几息之后,他缓缓抬起头来,那是一张刚毅硬朗的脸,铮铮铁骨,只一眼就能想象到他在战场上如何冲锋陷阵、浴血奋战。
孟致远在抬眸看到沈舒窈的那一刹那,浑身登时一震,脸上露出惊愕之色,那眼神中有惊讶、欣慰、喜悦、迟疑、顺从、恭谨。
沈舒窈也察觉到他的异常,她自诩不认识此人,正在她纳闷之际,孟致远不动声色地敛下神情,冷哼一声,不屑道:“一群没用的酒囊饭袋,居然找个女人过来,还不让她赶紧离开,接着来给老子挠痒痒。”
“你他娘的就是找死。”狱卒扬起鞭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眼看着鞭子就要落下,沈舒窈手疾眼快一把夺了下来,回过身对余知府说道:“劳烦大人屏退左右。”
余知府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看孟致远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也翻不起什么浪花。随即使了一个眼色,一干人等会意纷纷退下,他缓缓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起来。
潮湿的石壁上印着斑驳的血迹,随风摇曳的灯火发出“滋滋”声响,一应刑具在橙黄的光线下褪去几分凛冽煞气,多了一丝柔和之气。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沈舒窈语调悠悠,犹一叶轻舟漂过幽静的碧波,悠扬美妙。
孟致远淡然一笑,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面额上却无半分狼狈,笑意中隐含丝丝悲凉。
“孟队长,想必你的双亲期望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德才兼备的人,是以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沈舒窈面色平静地看着他,道:“八年前戟陇偷袭昌州城,是你及时通风报信,浴血杀敌,挽救了这一方百姓,你是昌州百姓心目中人人称赞的大英雄。”
余知府紧绷的脸逐渐松弛了下来,当年他刚刚走马上任就遇到戟陇敌军,若不是孟致远只怕昌州城早已沦陷,他垂眸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孟致远确实立过功,是以这些年本官也不曾薄待过他,可如今背负五条人命,如若因此饶恕你,置国家律法于何地?如若你招供,本官会向上方求情留你一个全尸。”
“大人不必多说,我认罪便是。”孟致远一改方才对余知府的嚣张气焰,默然地望着沈舒窈。
余知府顿时松了一口气,唤来书吏写好供状让他签字画押,待一切落定,沈舒窈问了一句:“五名死者尸身残缺的部分在哪?”
“姑娘难道不知,作为军人有收藏战利品的嗜好?况且我并非滥杀无辜,他们都是该死之人不是吗?”孟致远看了一眼余知府,反问道。
“派人去他家里搜。”余知府对身后的捕快吩咐了一句。
沈舒窈凝视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眸,道:“即便他们罪大恶极,自有国家吏法处置,你私设刑堂又与他们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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