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不是逢迎拍马。
谁都知道外放江南是贬,看路青山自己的处境就很明白了。虽说如此,这十几二十年间魏忠贤每有动作,如上呈十七卷巨著《神州异闻录》等,总能引起朝野重视,或新皇帝颁旨,货士人一轮,乃至风行草偃,略清民观吏治。遮掩搞得影响力,不是坐拥金银或者权柄能够办得到。
老人对下属的安慰置若罔闻,喃喃道:“他要是问我:这些年来你都干了什么?我该怎生回答?窝在江南写文章,坐等双脚瘫了,以后还只能坐着写文章?辅国,他会笑话我啊!”
路青山一下没会意老人口中的“他”乃指太祖武皇帝,老台丞平时不说这些的。但拿平静中带着无限悲愤,无限凄凉的暗哑语声,却令他不由得头皮发麻——魏大人认为有这么严重的话,必是道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以魏忠贤的睿智,怎能把太平当乱世?
推动轮椅的双手紧了紧,性子宽和的中年汉子难得热血上涌,胸口早已熄灭的那把验货随风复燃。当初为何做官?不就是想报效国家!路青山下定决心,反正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怕的,看是要联名上万言书还是进京面圣他都奉陪到底。
总的有人推魏大人不是?低道:“大人有用的上我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忠贤点了点头。
“若非我双脚不便,已成废人,此时原该我亲自去做,现而今却只能靠你了。辅国,我想向你商借一物。”
路青山早有准备,笑道:“我这双腿,大人尽管拿去!待论法大会结束,属下愿陪大人走一趟京都,无论大人做什么,都算我一份罢。”
这番话他在心里想了即便,没想到出口时仍禁不住浑身血沸,不由得感动了一把。
孰料魏忠贤眉头一皱,锐目扫来,硬生生的把他的感动定在脸上,兀自嗡嗡颤摇。
“我要你的腿干什么!你很能跑么?我要借的,是你的”熔兵手“。”
老人肃容道:“朝廷不能指望了,这五万条流民的性命,我们的自己救,要打败那安姓少年,你有几成把握?”
风门鹤快步走向看台,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随行的都是亲信,四爷的脾气摸得通透,谁也没敢惊扰,唯恐四爷回头一笑,明儿不惟自己,连一家老小都要遛殃,教人拿铁索捆了‘通通扔进江里喂鱼。
只有一人不急不徐,始终跟四爷身后三步处,恰是他臂间所持,通体扁狭、遒如剑衣般的绒布长囊一触可及的距离。
亲信们没见过这人,都觉不可思议:四爷平日连来路不明的飮食都不沾口、如此小心翼翼的一个人,怎会屏退左右,偏让陌生人贴身保护?万一褱里贮的是柄两尺半的利剑,这会儿突施杀手,来个什么「图穷匕现」‘怎生是好?
风门鹤没功夫揣华底下人的心思,让老五跟着,当然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老坛子烧掉的那晚,他在后山被暴起伤人的风飞虎吓破了胆,忽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硬说他跟死老鬼风从龙、老流氓风飞虎有什么不同,就是风门鹤从没倚仗过自身的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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