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安排妥当,三步并两步奔至石峡前,见青竹丛间的确竖着一块石碑。
那碑通体黑黝黝的无一丝光亮,碑上歪歪扭扭刻着两排字,似是以利器仓促划成,阴刻的痕迹里露出一点一点的细碎亮片,仿佛嵌着研细的珠贝粉末,被寒月水光一映,字迹居然看得十分清楚,赫然是:“生魂勿近,金铁禁行,魔剑苏生,妖魔乱世!”
这十六字写得鬼气森森,陈长生一摸背后之剑,不禁有些犹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会有“金铁禁行”这样的规条?”
仔细一瞧,旁边还密密麻麻刻着小字:“人力有穷,难敌异物,唯以一身血肉,拼葬于斯!苍天怜见,莫令重生,萧十一郎留字。”
入石深刻,可见留字者臂力之强。他熟知武林各派掌故,却想不起萧十一郎是哪位前辈高人,顿觉心宽:“无知乡人,原有许多迷信禁忌,怕只是故弄玄虚吧!”
陈长生不再犹疑,飞身而入。峡内空间狭窄,犹如一只颈部收拢的口袋,既无通路,也没有可供攀上两侧山岩的坡道阶梯,简直就像是一处无顶盖的小山洞。
峡底一片削平岩壁,堆满大小石块,隆起如小丘一般。壁上刻着“魔剑冢”三个大字,笔画生硬、因陋就简,毫无“人力有穷,难敌异物”那种阴森迫力,入石也不及峡外的黑石碑深刻,显是出自乡人手笔。石峡的内径仅有十丈,完全是条死路。
李存孝误入绝地,颓然坐倒在荒冢前,仰头大笑,笑得两眼泪滚,状若疯狂。
“魔剑冢?魔剑冢?魔他妈的什么冢!坑死老子了……坑死老子啦!”将冢上堆石一块块扫落,口中喃喃道:“剑呢……剑呢?他妈的,给老子一把剑啊!”
陈长生缓缓拔出长剑,冷冷看着,忽觉这人既可怜又可笑。“你虐杀村人时,可曾想过他们的绝望?”拖剑前行,轻声道:“李存孝!你伏法罢。再有来世,你做畜牲好过做人。”
李存孝猛然抬头,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嘴角溅出白沫:“你……想杀我?你敢杀我!老子还有绝招未出,老子……老子跟你拼了!”双手连挥,疯狂朝陈长生扔掷石块。
鼎天剑门中,确有暗器一门,一手长剑、一手暗器,也算是一绝。可惜李存孝师承刀门一脉,连袖箭、甩镖、飞蝗石等也没见过几回,出手杂乱无章,效果自是有限。
陈长生于飞石间拖剑行来,犹如信步闲庭,眨眼来到李存孝身前。
李存孝命悬一线,随手抓住一根硬物,想也不想便抽出一搠;陈长生长剑挥落,一分为二,匡啷一声残枝坠地,居然是根碗口粗的枯竹。
李存孝反手乱抓,只觉壁上松动,泥尘土灰簌簌而落,又接连抽出几根大竹。
那竹似乎经过油浸处理,异常坚韧,陈长生砍到第四根时,剑刃“嗡”的一声卡进竹身。
李存孝顺势一绞一扭,竹身的柔劲陡地转成刚劲,就像绞紧的牛皮索忽然放松一样,劲力反弹而回。
这一下刚柔互易,陈长生猝不及防,虎口如遭电殛,暗自心惊:“好厉害的蛇掌,果然名不虚传!”
刁钻的蛇掌暗劲透脉而入,陈长生真力一滞,半边身子被震得气血翻涌。总算他应变快绝,立时松脱剑柄,反手以指为剑,径取向李存孝的咽喉,稳稳占住先手。
谁知李存孝不闪不避,目光邪厉,咧嘴一笑,抬脚将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块踢了出去!两人目光交错,陈长生忽然醒悟:“不好!”头也不回,点足倒纵。任他轻功再好,毕竟快不过一块踢飞的石头;千钧一发之际,陈长生立时用身上剑鞘往后一拦,恰将石块磕飞出去。
石峡入口露出狗蛋茫然的小脸,浑不知自己已从鬼门关前踅了一圈回来。
对面,荒冢之前,李存孝随手拔出陈长生卡在竹节里的脱手长剑,一舔嘴唇,赤红的双眼透出兽一般的残忍笑意。陈长生将狗蛋拉到身后,轻叹了的口气。
“来凑什么热闹?刀剑无眼,很危险哪。”
“这里……关了妖魔的,不能带刀剑进来的。”狗蛋突然明白方才那枚飞石原是冲着自己而来,惊魂未定,白着小脸颤声道:“我们赶快离开,让妖……让妖魔收拾他。”
陈长生摇头苦笑。“世间哪有什么妖魔?若论心黑,对面那厮便是丧尽天良的大妖魔。你快走,不然我一分心,说不定便要输。”
狗蛋嚅嗫几句,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抿起小嘴一咬牙,跛着脚跑了出去。
另一厢,李存孝扛剑上肩,意态张狂,几脚踢开冢上乱石,赫见一具骸骨瘫坐在峭壁前,全身被七八根油黄枯竹贯穿,方才他硬抽出来抵挡陈长生的,正是洞穿尸骸的巨大竹枪。
那尸烂得面目难辨,肢体被黄竹叉架得支离扭曲,除了头颅,只能看出一只右手垂在身畔,枯掌中握着一柄锈红的长剑。
李存孝一脚踹断尸骸的右臂骨,从飘扬的骨灰漫尘中拾起长剑,狞笑道:“陈长生,你瞧瞧,连天都帮我!”
陈长生拍拍手中灰尘,从容笑道:“心剑宫门下,周身是剑!便是双手空空,一样能杀你。”
“这等场面话,你留着同阎王说罢。”李存孝敛起狞笑,含胸松臂,双剑在胸前一交,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身如停渊气如云,连声音都凝沉起来,兽一般的赤目微微瞇起:“你可识得老子的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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