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朱棣而言,道衍的才学,可称当世顶尖。
既然道衍和尚如此说,那自然有他的道理,朱棣也很想知道,他错在哪儿了?
莫非朝堂之上排除异己,还能是错的?
千百年来,权力的争夺和倾轧,不就是一个排除异己扶植亲信的过程?
朱棣固执的认为,他并没有错误,凡是不效忠于自己的人,他都要将其彻底的毁灭。
也就是眼前的人是道衍,换做是其他人,朱棣早就怒而拂袖离开。
道衍不慌不忙,三角眼中没有太多波动,解释道:“殿下虽被册立为太子,但头脑中的思考以及实际的行事,却依旧是燕王作派,殿下尚且未曾认识到自己已经是一国之储君,依旧抱有着愚昧且荒唐的想法。”
“大和尚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勉、刘三吾等人与我并非同一条心,既如此,将他们连根拔起又有何妨?难不成还要将他们留下恶心自己?”
“殿下错了,你始终未曾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你不是臣子,而是储君,大明朝未来的主人。”
道衍话说的很明白,不断地去点醒朱棣,继续道:“排除异己,扶植亲信,并非是殿下该做的事情,难道殿下连这一点也不明白?”
这一番话通俗易懂,朱棣稍作思考,很快便明白过来,惊道:“是我着相了,终究是心中不安,失了分寸!”
着相乃是佛教用语,意为执着于外相、虚相或个体意识而偏离了本质。
朱棣虽不是佛门弟子,但经常与道衍厮混,倒也知道些佛语,眼下用起来两人都能明白。
经过道衍这两句开导,朱棣也敏锐的意识到自身的错误,他身为太子,就不该主动掺和进这件事情之中。
如果将大明朝比作一个鱼塘,那他朱棣,本应该是端坐在岸边的养鱼人,而并非是鱼塘中的鱼王。
无论鱼塘之中的鱼儿闹得有多凶,他都只该是冷眼旁观,只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
而今朱棣以身入局,相当于丢掉了那份养鱼人的从容不迫,转而将自身置于危险的境地,这也是道衍会厉声训斥的原因所在。
但眼下想要将这件事情甩出去也是不可能了,老爹金口玉言定了他全权处置此事,就相当于下了圣旨,绝没有回旋的余地。
朱棣很是不解,他着相可以理解,莫非老爹也着相了,将这件事情交予他处置,似乎有些下套给自家孩子钻的意味。
他闷声闷气的问道:“老和尚,你说父皇他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一遭?”
“陛下能以布衣之身取得天下,驱逐蒙元,恢复中华,其心思智慧在方今天下那都是无人能出其右,这等事情陛下定然是已经思虑清楚。”
道衍摇了摇头,道:“是殿下太过于心急,表现得太过于明显,未曾放好自己的位置。陛下如此做,一方面是为了照顾殿下的心思,让殿下不会思虑过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锻炼殿下的能力,如果老衲预料不错,殿下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将会对日后带来极大地影响。”
“父皇思绪如此之深,我实在远远不及。而今我已经将此事包揽下来,可该如何是好?”
被道衍这一番劝诫,朱棣彻底的收起了那份兴奋的心思,转而已经思考着如何能够在这件事情中全身而退。
赵勉这件案子,本身并未有太多好说的地方,无非就是贪污受贿卖官鬻爵,查实了之后直接斩了就是。
如果不再深挖,那这件事情的影响未必能够出得了应天,但只要深挖下去,或许将会波及到应天周边的各个省。
到时候案子做大,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文官们固然是瑟瑟发抖,唯恐天威降临。
他这个做太子的,也必定会遭到文官们的一致厌恶,即便迫于老爹的威望无法表露出来,那也会在做事之时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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