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时常风若非必要,始终留在宆州大本营,大概就是不想遇到太多瞧不起他“区区一介商人”的蠢货,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何七少当然想不到叶顾怀的思维发散得如此之远,事实上,无论是终于发现哪个地方不对劲的他,还是全程看完这场冲突的李仲远,心里都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位顾少侠的出身,肯定很高。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叶顾怀的种种行为。
无论是对王家权势财富的不在意,还是那句事不关己的“真辛苦”,又或者是见识到了什么新鲜事,带了点嘲讽的“真有趣”。
因为见多识广,因为从来没吃过苦,也因为从前见到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没人敢露出嚣张嘴脸,所以看到恶奴嘴脸,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生气,也不惊异,只是觉得有趣。
只有面对轻易能处置的对象时,人才会是这种反应。
在这一点上,何七少不达标,因为他怕自己的举动会给家族招来厄运;李仲远也不达标,他的地位没能高到让王家人退让的程度。甚至连王家嫡系都未必能利落处理管事这个级别的家奴,因为盘根错节太多。
真正能让王家快速、麻利、干净地处理家奴,只有一种原因——对方惹了王家都开罪不起的人物,为了将自家撇清,要赶快把惹事精推出去。
一想到这里,两人都激动了起来。
这位顾少侠身份绝对不凡,不是王子王孙,就是顶级门阀、学阀或宗派的嫡系子弟,或者兼而有之。
看他的言行举止,只怕是前者居多!
王孙公子游历民间,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最常见的就是政治斗争失败,流亡他国;也有可能是国家被灭,心灰意冷,四海为家;或者是艺高人胆大,外出游历,以增长见识,磨练自己。
这是一个多好的下注对象啊!
国相陆昭的发家史,就算是贩夫走卒都能倒背如流。
现任的梁王姬启是梁宣王的嫡长子,本该顺理成章继承王位。但梁宣王对这个儿子很不待见,一心废长立幼。姬启差点被弄死,侥幸逃生后,先是跑到舅舅魏平王那里,结果魏平王与梁宣王达成婚姻之约,将魏国公主嫁给梁国新太子。
差点被押送回国的姬启没办法,又跑到嫡亲妹妹,晋国太子妃那里求收留。晋国太子贤明睿智,打算拿姬启当棋子,削弱梁国,便庇护了姬启几年。谁料晋国太子命短,英年早逝,其余王子为了争位,别说借他国之力了,就算跪下来给别人磕头都肯。
太子妃自顾不暇,更无法庇护兄长。姬启怕哪天醒来就没命,头颅被某位晋国王子当成讨好梁国的契机,只得到逃离晋国,四处流窜,又过了一阵苦日子,直到遇上一个叫宋奎的商人。
这个商人是个投机犯,胆子极大,不仅冒险收留了梁王,让亲女儿去给梁王暖床,还给他出主意,说现在这种情况,您想要回国,一方面要有钱去运作,另一方面还要有国士辅佐。钱我有,但我没本事看清复杂局势,为您出谋划策。不过,我恰好认识一位大贤,他叫陆昭,是法家高徒。这个人本事大,脾气也大,您可能要亲自去见他,才能打动他。
当时的姬启一无所有,追随他的家臣也只剩小猫两三只,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要什么面子,立刻就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陆昭扶摇直上,官拜宰相;宋奎位列九卿,执掌少府。
要知道,陆昭拜相时,尚未弱冠,而且他还是寒门子弟,并非公卿出身。宋奎更是一区区商贾之身,成为梁国外戚,王子外公,还帮皇帝管着钱袋子。
地位跳跃如此之外,实在让大家好生羡慕嫉妒恨,并且坚定了信心——投资未来皇帝,绝对是一件风险最高,收益也最高的事情。
虽然在这场残酷的角斗里,绝大部分人都被碾得渣渣都不剩。但人的眼睛从来只看得到胜利者,不愿去看失败者,更不愿去想自己也会成为失败者,反而用那一个个传奇的例子来激励自己。
正因为如此,猜到叶顾怀很可能是王孙公子,何七少登时心潮澎湃,就连李仲远都有些呼吸不稳,看叶顾怀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如果说以前是看嫌疑犯,现在简直就是看一块大金砖!
察觉到这一层微妙的变化,叶顾怀悄无声息地笑了。
不枉他辛苦表演,鱼总算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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