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河水奔波起来。
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双眉如飞剑,魁梧阳刚,他正是被叶放蓝送往这里成为水鬼的人,有一个取自圣贤书的名字——杨继往。
杨继往在朝上抗议大梁对浪溪河神林语越放任不顾,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廷之内分离结党,抗议的声势越来越大,从而激起大梁皇帝的怒意,下令处死挑起事头的杨继往。
而不知什么缘故,大梁皇帝没有打散杨继往的魂魄,反而让叶放蓝押送他的魂魄,要其沉入浪溪河,做一只孤独飘零的水鬼。
叶放蓝没有跟他解释,他也不知晓,此番举动真正目的是为承接浪溪河神位,浪溪河承担着北方疆土的河水气运,所以对于河神林语越的肆意妄为,朝廷早已不满,借这次水淹平民的契机,在不损失气运的前提下,叫杨继往接任河神之位。
大梁王朝有五条承担大梁气运的江河,除却大道自择的黄河主神,其余承载小气运,大气道的江河,统由朝廷敕封神位坐镇,册封赐号列入官册,建庙宇塑神像金身。
杨继往缥缈的魂体缓缓地沉浸入河水中,一点点与河水融合,河水中不断有丝缕水汽萦绕,似是一只只小手扒着他的魂魄向下沉没。
他紧闭双眼,静心凝神,感受到魂魄一片片被河水剥落,这是最真切的痛苦,来自魂魄的颤动。
河水淹没至杨继往的胸口。
叶放蓝叹息道:“唔,时候到了。”
他掌心多了一口布袋,从里面掏出具惨白人偶,栩栩如生,仔细看去竟与河水中的男子面容一模一样。
这是以杨继往的灵气与骨头雕刻而成的。
水鬼乃是天地所鄙夷的阴晦之物,不被小气运江河所容,只有以此物作身,方可避免被河中蕴含的小气运碾碎魂魄。
人偶被丢进河水中,瞬间水面翻腾,雾气上升,又沉进水中,如一尾尾游鱼,飞速掠向杨继往的魂魄,缠绕在河水下方。
只见原本消散的魂体重新凝聚,没入河水的魂体塑成金身浮在水中。
便在这时,浪溪河上来了一艘乌蓬木舟,逆流而上,缓缓来到叶放蓝的面前,船头站立的女子约莫花信年华,身姿袅娜,肌肤雪白,此时无雨,她的肩头却撑着把黄油纸伞,有一股别样的韵味。
叶放蓝知道此人身份,他背负双手,面容严肃,待木舟临近时,笑了笑。
林语越美目含煞,语气不善,“这就是大梁朝廷的立场?”
叶放蓝笑道:“林大人不要动气,不过是个落水鬼罢了,威胁不到大人的神位。”
林语越食指轻轻叩击伞柄三下,转而笑道:“那奴家倒放心了。”
半身入水,正在与河水交融的杨继往脸上表情痛苦,化水的动作因此停滞下来,遭到了莫大的阻碍,随之他面色惘然,魂魄隐约有当场消散的迹象。
右手的烟杆啪的一声砸在左手心,叶放蓝笑道:“大人,别来无恙啊。”
这一下,如惊雷在耳,敲醒梦中人,隐约有些分离的三魂六魄因着这一下,重新凝聚起来,继续塑着金身。
林语越蓦然回首望向船舱,全无淡然咆哮道:“你也知道?”
船舱里悄无声息。
她转过身,惨笑道:“我为大梁北方江河镇守了五百年气运,死心塌地,反哺于天地,三百年前,大梁朝廷造下的那场杀孽,惹得天道崩,地动山摇,是我帮大梁扛下了这一灾!”
“这条手臂,就是因为那一灾,到如今都不曾愈合,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天道的痛楚。”说着,林语越一把扯掉持伞手臂的衣袖,白藕手臂宛若碎瓷龟裂,血肉绽开处有丝丝金曦萦绕,血珠淌落,她面目悲怆,“而那些人呢?就因为三年涝灾,便叫嚣着毁了我的金身寺庙,你们大梁的地方官就这么看着我的金身被毁,百年道行就地消散。”
“你们高高在上的朝廷又做了什么?”
“你们在以钝刀割肉,要生生将我这位河神推下神位。”
浪溪河畔站立的老人面无表情,缓缓道:“你有了金身祠庙,就算是与这浪溪河相依为命,受人香火,反哺一方天地,这是你应做的,况且说起来,你的道行正来源于百姓供奉的香火。”
“你于大梁有功,但大梁也于你有恩,当年你成就山水正神,是陛下的旨意,不然你林语越现在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话说回来。当时你若是亲自上岸,将带头毁了庙宇的那群人杀尽,而不是水淹百里,生灵涂炭,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不过那一场灾,是大梁对不起你。”老人略作思量,说道。
林语越脸色雪白,那双动人的长眸睫毛微颤,有血色水珠缓缓淌出眼眶,“所以大梁是要我死。”
叶放蓝沉默不语。
林语越心如死灰,面色逐渐变得狰狞,煞气滔天,夜色沉了下来,河水随之沸腾,波翻浪涌,掀起层层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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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激荡出轰雷般咆哮,犹如千军万马过境。
“够了。”乌蓬木舟中传出一声冷喝,一道道金色铁链冲破竹帘激射而出,缠绕在林语越身边,将其禁锢起来。
青罗裙少女走了出来,看了看一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女子,视线触及那条碎瓷手臂,皱着眉,又看向岸边的老人,面色不悦,“你又何必激怒于她?”
叶放蓝笑道:“身为山河正神沾染杀生,再憋在心里,迟早会积怨成鬼,恐怕她会越来越远离大道,还是发泄出来好一些。”
春风眸子眯起,“倒是好心,也不见你在朝廷上为她说情。”
叶放蓝蹲下身子,把烟杆在地上磕了磕,轻笑道:“饶她不死已是最大的恩赐。”
春风冷哼一声,讥讽道:“当今大梁陛下可真是宅心仁厚。”
叶放蓝笑着不说话,春风又转过头对林语越说道:“待你卸下此处河神位,随我去春风富贵山,那里有条小溪还无主,虽比不上浪溪河的香火,但好赖也是洞天福地的水,比这野水的灵气强百倍。”
春风富贵山,那可是有圣人坐镇的洞天福地中的水,远不是一条浪溪河所能比拟,甚至连北黄河也只能勉强与其并行而论。
再说起来,那里的溪水需要正神吗?
答案是否定的。
至于为什么春风会这么说,林语越不知道。
但能成就山水正神位的人,又岂是脑子愚钝之人,当下也知道这是一份大机缘。
林语越此时心里再怎么不满,也不敢在这位圣人弟子面前造次,收起浑身煞气,唯唯诺诺地立在一旁,微微道了个万福。
“大梁不愿与那位前辈为敌,所以二位请便。”叶放蓝点点头,言语中意思显然不想过多纠缠,算是道别。
春风富贵山虽位于十万大山,但与三州五地没有过明面上的冲突,甚至在某些时刻暗中提供过些许帮助,两者之间关系较为隐晦,至少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所以春风富贵山的人可以在三州五地游历,只要不惹出是非,大多数王朝宗门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眼,毕竟谁也不想与一位圣人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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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竿头,暖阳透过窗子落在屋里。
陈安之吐了口浊气,整夜滋养灵海产生的污浊在这一口气里,尽数排出。
经过整夜吐纳何安在的灵气,他体内的灵海痊愈一部分,再加上前些日子在第十九楼偷偷汲取灵气的滋养,现如今灵海已有巴掌大小地方被修补,已让他有自信面对化三魄修士而不败。
缓缓睁开眼睛,用三息时间平稳呼吸,略微估算一下时间,估摸着是时候了,开始洗漱,整理下衣衫,推开门
他对着远处漏下来的天光与晨雾,放空心神,在脑海里默默诵读心法,直至感受到天地间些许灵气,顿时觉得心胸舒畅,脚下步子也快了些,走上白玉桥,走向大试地点。
这场大试是沐如意与摇一更的比试,他对摇一更不感兴趣,只是简单的想看沐如意罢了。
当他来到大试地点时,此处早已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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