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过崖的清晨,清风怡人,虽然很冷,但很清新。一大早方休就去桃师伯的屋外候着了,等了半天,桃都却仍不见起床,自方休等人来悔过崖之后,桃都好像是越来越懒了,起得一日比一日迟。
方休有些不耐烦了,悄悄走过去,将眼睛瞅到门缝上往里一瞅,只见头发蓬松睡眼惺忪的桃都正将一支秃笔伸到砚台里蘸饱了墨,大笔一挥,在面前的宣纸上笔走龙蛇,也不知道在画些什么还是写些什么。不一时,桃都搁了笔,捋了捋袖子,将宣纸一抖,长案上平白无故竟跳出了一只酒葫芦和一大盘熟肉来,他伸手抓了几块肉大嚼一番,又取了酒葫芦,拔开壶嘴塞子,仰脖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方休咽下一大坨口水,简直看呆了,正自看得出神,不防一个趔趄,撞开门一下子就扑进了屋里……
他抬起头看着桃都,桃都的脸上满是宿醉之后的困倦与颓废:“你全都看到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方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看到就看到了,怕什么?”
方休算是明白了,面前的这个老头儿,果然非等闲之辈,自己还是悠着点儿好,赶忙转移话题:“师伯,昨晚你让我三更时刻在小竹轩等你,我等了一夜,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这才跑过来看看……为何昨晚你……”
“老夫何时说让你三更时候等我了?”
“你昨晚在我脑袋上敲了三下,不就是说……”
“老夫只是一时手痒想揍你两下,你何必妄自揣摩他人心思?”
“……”方休语塞,敢情这老头儿就是在耍自己。
“不过老夫看你一片赤诚,今晚三更你来我处,我有一卷兵书道法,欲传授于你。”夫子说,“你可用它,辅佐君王,造福苍生,切不可为害天下,你可能做到?”
“呃……做到是能做到,可是我对兵书,没啥兴趣啊!”方休挠了挠脑袋,这老夫子如此开门见山,只怕其中有诈,只当是他酒后胡话罢了。
“你没兴趣,我就偏要你学!”桃都的语气严厉起来,丝毫不容人拒绝,也丝毫不像是酒后胡话的样子。
“您不是说,告诉我怎么成大事的吗?”
“学了,你自然就能成大事儿了。”
方休也不敢再拒绝,左右是在这乱世破世苟且偷生无所事事,权当消遣了,如此想罢,扑地作揖:“那……多谢师伯了!”
“挑你的粪去吧!”桃都眯缝着醉眼仰脖灌了一大口酒。
……
三更时刻,方休怀着忐忑心情还是很守时地来到了桃都的屋前,正准备敲门,屋内已响起桃都雄厚的嗓音:“进来吧!”果然是高人,竟有未卜先知之力。方休的心情更加忐忑了,犹豫着推开了门,桃都二话不说:“磕头吧!”
“磕头?”
“怎么?拜师不用磕头?”
“哦哦!”方休只好拜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任其摆布的木偶。
桃都捋了捋颔下花白的胡须,笑道:“不错,不错!从今日起,每晚三更时刻,你来我处,我教你降妖伏魔,六韬三略,布阵行兵!”
“听着好像不错的样子……那是不是我学了之后,就能成大事儿赚大钱儿耍小妹……可是师伯,我来到这藏花虚,怎么说也是在独孤松的手下,这样做,算不算背叛师门啊?独孤松知道了,会不会责怪?”
“学剑?独孤老儿教过你剑法吗?”桃都问道。
方休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他没教过你,就不是你师父,我教你兵法道术,让你能够在乱世得以存身,我才是你师父!”
想想桃师伯说得很是有道理,在乱世能有这么一位高人做靠山,何乐不为?方休心中一动,咕咚咽下一大口唾沫,赶紧又跪倒在地,十分机灵地磕头如捣蒜:“徒儿拜见师父!”
桃都捋着颔下须髯,淡然一笑。
……
方休自从拜师桃都休习兵法道术各艺之后,就不再挑粪了,每日跟从桃夫子锄锄草翻翻地就行,粪,就交给陈皮他们挑去吧!对于自己的徒儿,桃都偏心点儿也不为过的,就算陈皮他们有意见,又奈我何?
桃都的锄地并不是简单的锄地,他一锄头下去,可能就是个八卦阵,或者是雁行阵——方休也是跟着他锄了好几天的地学了好几天的兵法才悟到,桃都一直并未明说,所幸方休的悟性不差,也正证明了桃都并未看错人。
修习兵法之余,有时候,也跟着桃都去上官琴笙的小竹轩看他作画,也不知道为什么,桃都对琴笙师妹这么好,好到令方休醋意横生。虽然桃夫子也教他作画,然而画的却都是任他想破脑袋也参不透想不出所以然的鬼画符,是的,的确是符。
……
这一夜,方休正端坐于小竹轩认真地看上官琴笙作画,凝儿在一旁磨墨,一切都是如此岁月静好,上官琴笙在作画,看画的人却在看她。不知为何,她并无倾城绝艳之容颜,在方休看来,她却是那么的独一无二。
一见如故,也许,这就是佛家口中的缘分……
忽然上官琴笙将手中毛笔一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小师妹?怎么不画了?”方休关切地问。走上前去一看,长案上的画作凌乱不堪,好似三岁小儿的随意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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