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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司刑胥方褐并不算一个坏官,在人人都有恶狗之名的刑部之中,他算是品行较好的了,但李迹不会因为对方品行如何就放过他一命,就像当年诛候不会因为李承光对朝廷有多重要,李定方为王朝立下多少军功,就放过屠戮太师府。
复仇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尤其是小人物对王朝上层大人物的复仇,过程到底会有多艰辛危险,小屋内杀人品酒的少年并无法明确的感受到,他没有春秋时出逃异国、奔走千万里的晋文公的韧性,也没有当年那个不惜屈身仇人、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的隐忍,所以若要完成这项近似是不可能完成的工程,就必须要比别人更加的小心。
复仇行动的第一步,目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老头子,但他还是谨慎无比,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究竟隐藏着什么手段,若不是他提前知道了马车上装有墨家机关,并没有给方褐使用的机会,否则即便是修行者在那样的爆炸中,也要受不轻的伤。
面对普通人尚且要如此小心,若是换作比方褐强大无数倍的敌人,比如诛候中那些以“奴”为代号的人呢?难道每一次他都要将自己置于生死的悬崖边上?
别说他的运气不一定有这么好,面对远胜过他的对手,有时候即便老天帮他都无用。蚍蜉撼树谈何易?
想要与诛候抗衡,答案很简单,就是修行。
只有修行者,才能对付修行者,更何况是身后站着无数大周铁骑的修行者。
李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在寻找让自己成为修行者的方法,可是老天似乎对他不是很照顾,他的先天身体不足以达到修行的条件,阐教道家的大门无情的将他拒在了外面。不过好在他因为一些事情,成为了影魔之身,具备了去谈梦想、去拒绝湘夫人的资格。
虽然作为一个影魔,他并不知道具体的修行方法,湘夫人是可以教他,但和一个九歌余孽走的太近,只会让自己更早暴露在诛候的视线中,用李迹做生意的原则话来说,就是亏大发了。
“要赶紧工作了,不然那丫头回来后又要发飙。”看着空空的酒壶,李迹也结束了自己首次复仇后的感慨,把火炉里的火熄灭,阴暗的尸房里光线顿时又暗了几分。
他在洛州城明面上的身份是处理尸体的医师,能被人认可这样的身份,一方面是仗着越晗雪的名气,在许多人的惯性想法中,既然是胭脂医仙的小侄子嘛,医术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二则是因为他的影魔身份了。
屋内的墙角处,摆着五具担架,上面用白布盖着微微隆起,布下是他昨夜从伊阙关运送到洛州的尸体,柳绮走之前让衙役替他送来了五具,表示这就是她回来前李迹的任务了。
在动手之前,他把酒壶放在了离尸体远远的角落中,似乎是不想让秽气玷污了他今日难得的好心情,将其中一具尸体搬到火炉前,掀开白布,看着布下那已经病态发黑的肤色和僵硬的身体,少年脸色很平静,仿佛他面前的不是得了疫病死去,有危险将整个洛州城都变成死城的毒尸,根本闻不到尸体中散发出来的淡淡腐味和病体臭味。
很多人都知道李迹是帮刑事府处理尸体的,而且做的相当不错,连伊阙关的王锈将军都夸过他。但他们并不知道李迹具体是如何做到的,有人以为他是靠草药什么的为尸体除虫去疫,也有人认为是一些特别的方法,比如切脉防疫什么的。
不过不管外界怎么猜,李迹从来没有让人看过他处理尸体的过程,因为他的方法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想到的。
不需要什么除尸毒的药物,也没有特别的切脉偏方,只需念头一动。
“少爷。”
随着他的意念呼唤,一个漆黑的影子骤然从空气中扭曲地浮现出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微弱黑气,如幽灵般浮在了他的面前。
“又要辛苦你了。”李迹微带了点歉意,对这个影子说道。
影子自然是不可能与他说话的,但既然作为李迹的傀儡,主人的指令它必然是要听的,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不等李迹示意,它就飘到了尸体的面前。
虽然整个面容都隐藏在黑雾之下,但李迹此刻却能明显的看到影子的嘴巴张开了。
黑漆漆的大嘴,里面是无尽深渊。
影子能吃掉死人身上不干净的东西,是李迹偶然间发现的。后来他就干脆依赖这个来搭上刑事府,干处理尸体的勾当。
死死盯着那具尸体,影子的动作极其缓慢,像一只被丝线所操控的木偶似地,慢悠悠弯下腰,张开双臂,俯在那具发臭的尸体上,黑气瞬间如藤蔓一般爬满了尸体的全身。
李迹转过头去,不看接下来的一幕。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在小屋中有节奏和韵律地响起。
仿佛是在啃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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