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之时,郑潜坐在马车中,回首看着城内的街道,黯然长叹。
辱人者,人恒辱之。
当日他郑家羞辱人家鲁阳赵氏父子,现如今,赵氏逼他郑家退出汝阳、从此不得涉足,反过来羞辱郑家,而作为整件事导火索的王直与他,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前些日子,就当家族族会接受了赵家提出的条件后,王直就被族内惩罚了,尽管郑潜出面求情,王直亦被打了整整四十重仗,如今卧在病榻上动弹不得。
甚至于就连郑潜自身,也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处罚,或者说,是否还能保住他汝阳侯世子的地位。
毕竟这次整个郑家的损失实在太大,而落户于河南的几支郑家分家,则因此责问于本家,谁让本家好端端的就招惹了鲁阳赵氏那头猛虎呢——人家鲁阳赵氏好好卧在鲁阳打瞌睡,非要去招惹人家,这下好了,亏损了相当于五百万钱的米粮不算,最后还要将汝阳拱手相让。
不得不说,若非汝阳侯这个名爵是晋国的天子所封,且汝阳侯父子如今还活得好好的,搞不好郑家的分家会趁机抢了本家的名爵也说不定。
不过即便如此,郑家本家在家族的威信,也因此大打折扣。
“姑且先这样吧。”
郑州劝说堂弟道:“赵家的根基在鲁阳、在叶县,且人丁不旺,汝阳对于赵家来说,除了于颜面有益,其余几无用处。待过些时日,等这件事彻底风平浪静之后,咱们再拜访赵家,设法将汝阳‘赎’回来便是,最起码让赵氏允许我郑家重归汝阳……”
“赵氏父子会答应么?”郑潜怀疑地问道。
“应该会吧。”郑州想了想说道:“汝阳对于赵家,终归是有些远,倘若换做在以往,赶走我郑家、霸占汝阳,确实能让他们垄断汝阳的米价而获利巨大,但做得过火了,就会引起汝阳人不满,继而引起王奉忠的不满。更别说现如今赵家有宛城军市那个更好的去处,据我所知,赵家在王将军的宛城军市,据说得到了一石米卖出二百六十钱的待遇,比汝阳高出了四十钱,而从叶县到宛城,这跟叶县到汝阳是几乎差不多的路程……我实在想不出赵家有什么理由要强行霸着汝阳。”
听到这些,郑潜默然不语,因为堂兄郑州所说的这些,无一不证明赵家这次的‘越界’,纯粹就是意气之争,就是为了报复当初郑家羞辱他们父子,其实并没有得到什么便宜。
而事实上,赵家也确实没有得到什么便宜,反而是鲁叶共济会与河南的商贾,包括汝阳人、汝阳的商贾、汝阳的其他世家,都在这次事件中获得了不少利益。
但有一点郑州猜错了,那就是赵虞并不会将汝阳归还郑家,至少不会放弃汝阳,因为在鲁阳县的规划中,有一条名为璟公渠的河流将会在数年后竣工,这条河流将串联汝水与沙河,而介时,汝阳就成为了这个水路网中的一个重要枢纽,在这种情况下,赵虞怎么可能退出汝阳呢?
或者更干脆点说,他赶走郑家,联合鲁叶共济会霸占汝阳,就是为了给数年后璟公渠竣工做准备,借汝水诸县的繁荣发展鲁阳县。
然而他这个提前布局的行为,却被绝大多数人理解成为了羞辱郑家,只能说,赵虞的年纪实在太具有迷惑性,就连作为阳城县县令郑州也被赵虞迷惑了,误以为这个聪慧的小子仅仅只是为了回敬郑家。
而另一边,赵虞也结束汝阳的琐事,带着静女、张季、马成三人返回鲁阳县,至于其余的家仆与卫士,则暂时留在汝阳打理那几间店铺。
与他同行返回鲁阳的,还有鲁叶共济会的魏普等一干商贾。
这次赵、郑两家的商战,鲁叶共济会是首次出场,不过战绩斐然,先是在汝南县击溃了当地商贾与世家,迫使县令刘仪跑到叶县向叶县县令毛珏求助,随后又在赵虞的召唤下现身于汝阳,代赵虞回收当地人手中多余的米粮。
甚至在此期间,鲁叶共济会还‘进攻’了临汝、轮氏、郏县等几个汝水诸县,‘占领’了这几座县城至少三分之一的店铺——其中汝南县,更是在赵虞的授意下,几乎占领了一半店铺。
不可否认,在从宛城军市获得的利益面前,在汝水诸县‘占领’地盘,其实并不能直接帮助这些商贾获得更大的利益,但至少名气打出去了,如今哪怕在汝水诸县,鲁叶共济会亦是家喻户晓。
对于商贾来说,响亮的名声就相当于潜在的财富,因此他们很满意于这次的‘出征’,准备回鲁阳与叶县后好好庆贺一番。
而庆贺这件事,赵虞全权交给了府里的大管事曹举,毕竟对于他来说太麻烦了。
六月初二,赵虞带着静女几人回到乡侯府,拜见自己的父母双亲,向他们汇报了在汝阳县的‘战果’。
对此,鲁阳乡侯不以为意,毕竟他早在几个月前就从儿子口中得知了大致的策略,且因此预测到了大致结果,郑家的败退,丝毫不出他的意料。
但周氏却很高兴地称赞了儿子,让鲁阳乡侯稍稍有些吃味。
随后几日,老爷子周守正亦得知了消息,带着老伴张周氏来看望小外孙,给小外孙庆功,人丁稀薄的鲁阳乡侯,也因此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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