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而不见,实在是下了脸面……主家不但不恼,还仍然以礼相待,那是人家的教养气度,可不见得是盛姑娘有多么大的面儿。
“傻丫头,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笑话便笑话,要是真的坏了名声,才好呢……”
盛秋筱停下筷子,低声喃喃,拿了一块樱桃饆饠慢慢咬着。点心已经放得凉了些,果子馅儿微微凝滞,如胶冻轻融,雪绵半酥。与墨觞花魁不同,她不太喜欢甜食,却一下就爱上了这种甜甜软软的小吃食。
对面的丫鬟不解其意,捏着筷子,投过来两道傻傻的目光。秋筱嘴角陷出一对小梨涡,继续道:“看到这儿的陈设用度,你不是也惊着了?咱们这位晏姐儿美貌,可是性子那般要强,尹先生再富贵无极,想用阿堵物打动美人芳心,也是难如登天。”
她想起素日里女子闲话,不免摇头莞尔。冷香阁中不乏非议,皆由眼热酸妒而始,言说墨觞晏药石无医又乖张跋扈,不过空有一张好看的脸、一手不错的琵琶,花魁之位早该让贤。
可是,花魁……何为花魁?清倌翘楚,惊才绝艳,不贪金玉,不动喜悲,可视若天上仙娥误投了凡胎,王公贵女跌落了民间。
所谓乖张,所谓跋扈,不过是望尘莫及之后的恶语中伤,含醋怨怼。
思绪戛然而止,秋筱压下唇角不甚明显的讽刺,语气依旧淡然如菊:“所以啊,这两个人,只会是因缘际会,才成了至交、知己。挚友相见,肯定有知心的话要说,我跟过去凑什么热闹?再说,我这样不堪的身份,怎么能上得了人家的正席。”
“姐姐?”
小菊忽然涨红了脸,大睁着一双圆眼,一嗓子喊出来,急慌慌要分辨。
“姐姐你胡说什么,你明明就没……”
那是怎样阴私隐秘的事呀!她话到嘴边又黏住了,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从七夕那天开始,所有人都认准了,盛氏秋筱挂红名,称花牌,接过的是观莺的位子,只有这个日夜伺候在侧的小丫头知道,盛姑娘这个人、这副身子,究竟有多干净。
“那又如何?”秋筱眸色淡然,笑意含蓄清浅,“有或没有,盛秋筱都是冷香阁的红姑娘。为人一世,许多的事情,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不需要在意别人说什么。尤其是我们这些女子,若凡事都要斤斤计较,哪里还有活路走。”
小菊是个憨实的,呆呆听了半晌,只觉得自家姐姐说的都是些大道理,好像听得懂,又好像卡在脑袋里,一下子消化不完。
有心事堵着,这小小丫鬟头一次感到了“深奥”二字为何物,碗里的红莲黍米饭也索然无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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