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摇摇头,风吹起他月白色的袍子和他一头鸦青的长发。
他带了根黑管的九节箫来,箫孔中漂出的音韵如丝,如雾,朦朦胧胧地将空间漫在其中,溢满了,从空间溢出去,向下,向前,悠然的腾起无声无息的起伏。
凌安只会抚琴。
铃铛又响起来,她跑回了房,拿出那把已蒙灰的绿琦琴,由桐木梓木而成。
“铮”地一声,凌安右手拨弦而动。
那男子的箫声戛然而止。
凌安抬眸看他一眼,玉指翻飞,炫耀起琴技,弹起一首《梅花三弄》来!
“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
“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
“梅花三弄唤群仙,雾绕云蒸百鸟喧,蝶舞蜂飞腾异彩,丹心谱写九重天,空凭遐想笑摘蕊。”
那男子箫技竟丝毫不落于她琴技,她当初学琴之时,曾被桑师傅夸赞对这首曲子把握的最好,但此刻听这男子所和的箫声,浑厚有力,更加将梅花坚贞不屈傲霜斗雪的品格表现的淋漓尽致。
箫声如水,琴音如澜,两人不知不觉中已和完一曲。
凌安心中大喜,颇觉得遇流水知音,不禁抬头望树梢望去,那男子却也明眸望她,刹那间四目相视,两人皆感心意相通,实在不必再多说一句话。
“小姐,小姐!”
屋外传来一阵呼喊声,凌安急收了琴,任风吹了吹滚烫的双颊,袅袅而去。
两人在院中见面,凌安再偷看一眼,那男子已消失不见,遂携雨竹回房说话。
雨竹解下褐色斗篷,只独穿了里面一件青红袄儿,奔波出汗,待喝下满一口凉茶,才交代道:“小姐,那玉贵斋的东西皆被藏在了那里,还有一应的账本也都完好无损!”
“那便好,那便好,总算不至于浪费了阿爹和哥哥多年的心血!”
玉贵斋里的物件随便拿出一件来,也值当寻常人家一辈子的花销了~
“我适才先去了夫人那儿,把东西都交过去了!”
凌安听了,心想今日终究可以睡个好觉了,又听得雨竹说道:“小姐,三夫人和大夫人刚才得到信,三位老爷明日一早便乘船能到码头!”
“是为着俞氏的事么?”凌安问,但转念一想,阿爹他们没有顺风耳和千里眼,也没有那么快能得知此事。
雨竹摇头。
“咚——咚!咚!咚”
“是外头的更夫,四更天了,你也奔了一天,快去睡罢!”凌安心疼地望了雨竹一眼,这丫头是个心眼老实又心眼死的,对她极其亲近。
可惜她被冠上了克夫的名声,连累她也不能嫁人,叶氏曾经帮她配了娘家陪房的亲孙子,在外面打理一家米粮铺子,也是个勤恳的好人。
雨竹却执意不肯。
她此刻眼圈发黑,哈欠连天,便行礼退下。
待她退下,凌安却仍无丝毫倦意,却又踱步到院中,望着那棵黄槐树痴痴地发呆。
她不由想道:“既然这件事都已经结束了,他以后或许再也不来了!”
再赏了一番月,便回房熏被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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