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步营左哨,便由梁凯担着吧。”
梁凯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而后倏地一下从座上起身,大步一踏走至中间单膝跪地,拱手沉声道:“属下不敢!”
余下的几人也疑惑地相互对视一眼,熊梓只是出言不逊便被夺了职位,而梁凯可是动上了手,虽然那番动手也有他们在其中言语撺掇,但是这不敬的行为确实是梁凯做的,怎么反倒给他升了职。
赫连睿顿了顿首,看着梁凯突然这番动作,深沉的眸色如湖面般宁静无波:“你且听我把话说完,给你左哨的职位不是赏,而是看你武功不俗是个人才。且这左哨之位虽是给了你,若是你日后做的不好,那便不是如熊梓那般被降职罚俸了……”
说到这里他故意拉长些许了音调,鹰眸微眯冷厉道:“而是驱逐巡防营!”
此话一出,梁凯撑地的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微微晃了晃,王黥则在心底叹道,这位北境而来的少将果然不可小觑,先以武力服人树立威严,而后赏罚分明、任人唯才,又自掏钱财将拖欠给兄弟们的俸禄一一补上,或许圣上的无意之举却是为巡防营送上了一抹照明黑暗的曙光。
他起身走至梁凯身边,站着向赫连睿躬身抱拳,口气恭敬且决绝地说道:“兄弟们之前对统领不敬是兄弟们的过错,统领要罚,我们心甘情愿地都受了。今日在议事房内坐着的都是自家兄弟,那我王黥便在这里把心里话都说了,我王黥八岁丧母孤苦无依,是老统领将我收养,因自小身体孱弱不适练武,长大后老统领便将我留在营里做个管账的,也正因为此,营里的兄弟们自他老人家去世便对我关照有加。圣上多疑,因老统领当年与逆犯谢骐交好,自那件事发生后便不再重用巡防营,而是倚重只听令自己的禁军,圣上不闻不问,旁人自然也对我们嗤之以鼻。这些年营里的大多数兄弟因为要养家糊口而不得不离开这里另谋生路,余下的兄弟们虽然还在苦苦坚守,然而大多数都已心灰意冷。大家一开始入营的目的都是为了将一身武艺用在正道之处,只是后来时运不济,一腔热血遭遇扑灭。后来听闻圣上派您来做新的统领,兄弟们虽然景仰赫连家将门之族的英姿,然而统领毕竟刚从北境回来又加之年纪轻轻,兄弟们便没有将统领放在心上,如今见识到了统领不俗的身手和非凡的气度,兄弟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王黥都明白,只有跟着统领方能助得巡防营摆脱这些年的低迷局势,属下们都愿意供统领驱使效命!
说着一掀长袍,和梁凯一起单膝跪地。
其余人等本来就被他这一番长辞说的声色俱动,又见他这般动作,忙站起身一起跟着上前单膝着地:“愿为统领效命!”
赫连睿端坐首座,盯着他们脸上坚定决绝的表情,鹰眸愈发深沉暗重,王黥的那番说辞,何不触动他内心深处的琴弦,人活于世,受习教礼,或许出身家第各不相同,然而心中大义却是一致的,这些人渴望将一身武艺用在正道,而自己驻守北境边疆多年最希望便是国泰平民天下黎民百姓不再深受战争纷扰,虽说巡防营只是护卫这一隅皇城中的安危,于天下太平来说不过冰山一角,然而只要心中有大义,无论将它施展在何处,这份热血都是令人敬仰的!
他起身,从窗格缝隙投射而来的阳光洒在他英武的脸庞上,为他坚毅硬朗的五官平添了一丝柔和,他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众人便起身,赫连睿虽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然而个头却是最高,再加之他站在主位上,浑身上下散发着沉稳威严的气息,众人望着他的目光不禁更加钦佩敬重。
“我明白诸位的心思,”赫连睿面对他们期待的目光,开口道,“我明白诸位多年隐忍在心头的热血,也明白诸位这些年所遭受的白眼和冷遇,既然我来了,那我便会想尽一切办法令巡防营东山再起。只是现下诸位还不要太过于乐观,我为什么会被调离北境来到这里,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圣上如今愈发猜忌多疑,巡防营想要再次得到重用简直难如登天……”赫连睿说着,忽而顿了顿,目光逐一扫过正凝神盯着他的那些脸庞,而后一字一句地徐徐道:“坐以待毙只会停滞不前,只有主动出击,方有一线生机熬到出头之日!”
他这话不仅仅是说给他们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王黥心下微跳,巡防营没落至此的根结说到底还是因为圣上的疑心,若要熬到出头之日,那岂不是要等到圣上……
“那岂不是要等到圣上薨逝?”
熊梓突然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
王黥:“……”
熊梓一向口无遮拦惯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见众人突然面色肃穆而微妙地齐齐看向他,他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这、这不都是自家兄弟么,就、就没怎么注意……”
赫连睿冷冷看他一眼:“性子太直有时候可不是好事。”
熊梓见他这样,又要单膝下跪,赫连睿摆手制止,收回目光转向众人,沉声道:“无论外界如何,也不是自我沉沦的理由,明日便将以前离开的营兵们召回来吧,能回来多少是多少,告诉现有的营兵,拖欠的俸禄近两日都会补还给他们,即日起,我要严整巡防营,望你们各位能够尽心尽力助我一二,天色不早了,各位收拾收拾都请回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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