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昨日坊间那个小杂种死了。”
“是吗?可算是死了,日日来我这包子铺偷食吃,老鼠一样,早该死了。”
“可怜见的,如何说也是个没爹没娘的,死了连张草席都没有,唉。”
“嘘,可小声些,你们可知道那小杂种是如何死的?竟还敢光天化日之下侃侃而谈。”
“你个何老四,平白卖的哪门子官司。”
“她是被一个蒙面人杀死的,昨夜里那场面,啧啧,你们可没瞧见,瘆人得紧。莫要谈了,莫要谈了,为一个小杂种惹上是非可不值当的。”
那个被称为小杂种的,便是此刻被好心人拖到乱葬岗的浅蝣。
此刻灰暗的天空挥洒着瓢泼大雨,一颗颗雨珠儿争先恐后地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她用仅存的一口气微扯唇角,自嘲地思忖着,想不到这一世末了,她竟然还能被雨水冲刷得如此干净,好像从内到外,所有的罪孽和不堪都被涤清了一样。
上一世好像就没这么幸运了,让她想想,她是如何死的来着?
貌似她死的那一天,也是这么一群人在嚼舌根,只不过好似骂她的话更难听百倍。
天气也没这般好,一连三日烈日当空,那人几刀下去,捅的她肠穿肚烂,无人怜悯也便罢了,暴尸荒野也不算甚,只是此时想起来,她那副身体被那般晒法,估计残尸败蜕的连野兽都不愿裹腹。
再上上一世,也是这么一个人,连追了她数月,终于待她力竭,给了她一个痛快。
再上上上一世,这个人怎么把她弄死的来着?啧,太久远了,记不太清了。
浅蝣借身还魂重生已忘了多少世,每一世,她都会带着过往的记忆醒来,而后重尝世间冷暖,受尽人间摧残,荡遍人生八苦。
她虽每一日都在规劝自己做个良善之人,可终究世间之苦万般轮转,她不得不活成了别人眼中的小偷、恶贼、无耻之徒。
这永无止境的重生之路非她所愿,那个每一世夺她性命之人,是唯一开启她轮回之井的钥匙。
纵使几世记忆堆叠得模糊,可那人的一副怪异面具并着一双凉薄的桃花眼,如蛆附骨,镌骨铭心。
那人,是谁?未曾可知。
那人,又为何执着每一世都杀了她?茫然无解。
她好像逃的有些累了,可是马上,她又要重生了吧?
雨势磅礴,浇灌的她连最后一丝身旁的尸腐味都闻不到了,无尽的黑暗袭来,终于,这一世,她总算有了个身后所,还多了一群不认识的“朋友”。
“唔……”该死的,她好像又活了。
斑驳的光影穿过树叶倾泻而下,几缕光束被翻飞的迷雾锁住。浅蝣眯缝着初初睁开的双眼,缓慢地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那若有若无的光芒,似是在确认什么。
“叮铃……”,一阵清脆又悦耳的铃铎声传来,不瞬便惊起了一片飞鸟,鸟儿们皆是展开了翅膀,不知飞往了何处。
浅蝣有些木然地收回手,揉了一把脑袋,吐出口浊气,胡乱想着,这一世,又不知附在了何人身上。那个蒙面人,又会何时出现取她性命。
只是奇怪得紧,每一世她重生,都会自动接收原身记忆,可自她醒来,脑海中一片空白,难不成,这人原本是个傻子?
这重生一世今夕何年?重生之地又是何处?她竟一无所知。
略一沉吟,不再踌躇,浅蝣搓了把脸,决定自探究竟。她慢慢环顾了一番四周,发现此处乃是被烟波披隐的山中,凉雾略过,犹盖青云。
她伸手拨动轻雾,顺着铎吟声循迹望去,隐在楚泽朝露之中的是一座巍峨的紫殿金阙。
“高清云渺”?
浅蝣表情怪异的念着那石壁上镌刻的四个描金大字。
她行走在这世间几个轮回,纵然名声狼藉,可终究修仙道友也曾结交数余,哪个不是对“道”之一字恭谨虔诚。反观这宗门之人,可当真配得“夜郎自大”几字,竟如此不顾羞耻的公然夸赞自己性情高远,可俯瞰俗世的芸芸众生。
莫非当真以为,修了仙便成了仙?
浅蝣冷笑一声,她虽背负骂名,可平生最看不得的,便是此等龌龊无耻厚颜之徒。
眼见此等腌臜之地被装点的如同瑶地阆苑,她更是嗤之以鼻,不由得暗啐一口,便连这仙气缥缈的云雾都一并嫌弃起来。
既无意于同这等腌臜货扯上甚的关系,浅蝣便一跃而起,拍散了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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