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晨之光瞬间隐去,蔚蓝的天空不再放晴,鹿清欢心中亦不敢再草长莺飞,徒留下一片疯长的杂草遮住了纤尘不染的净土。
宽大的衣袖下,他攥紧树苗的指节微微抽动,复又捏得青白。
“回师尊,弟子近日终于得遇机缘,是以……”他微垂着脑袋,嗫嚅着答话,可说到最后,那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凛的眉头似乎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仍是那般威风凛凛地站着,似在思索着什么,只是目光却若那蜗牛头顶上的触角,时不时探寻着鹿清欢微微遮掩的衣袖。
鹿清欢不知是否自己听岔了,好像头顶上传来了苏凛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可转瞬抬头之间,仍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掌门脸。
“云渺之徒,素以渊渟岳峙、沂水春风闻名天下。而今,你这副畏首畏尾的鼠辈模样,成何体统?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且去吧,回你的琅琊阁思过,不想明白,不可出峰半步。”
鹿清欢似是嘴唇蠕动了一番,可想说的始终未能出口。
浅蝣在衣袖中只听到他闷闷地回了声“是”。
她而今被鹿清欢用法术敛去妖气,缩到了衣袖中,无法看清外面两个人的表情,只是那苏凛老儿,护徒弟也不是这般护法。
明明看穿了她的真身,还寻了个由头让鹿清欢回住处化解他所谓的机缘,现下看来,一切皆如她当初所想那般,云渺之辈,虚伪至极,也不知他们而今骗了多少良家女子。
云渺之姿,五峰秀丽,细细数来,犹以琅琊峰为最。
瑰丽的阳光洒在奇峻的山峰之上,如同美人身上披着的华衣锦服,变幻着无常形态的云朵,似是她肩上的云纱,而此时鹿清欢脚下的羊肠小道,更似是美人腰间系着的流苏丝带。
琅琊峰上琅琊阁,青山万丈冲云霄,雨刷苍烟附岭遥,月过灵气氤氲飘。
当真,阆苑福地。
“阿槿,从今日开始,你便随我修行,我会好好护你。”
阿槿?
浅蝣眯缝起一双眸子,这厮难不成还为一棵树想了个名字?
当真还是个少年啊。
犹记曾几何时,集市上的稚儿们得了鸡鸭猫狗一类的宠物,都会给它们取个自己喜欢的名字,诸如“大黄、咪咪”之流。
还好,一棵树不必承载如“小红”或“小梅”之痛,她倍感欣慰。
鹿清欢小心翼翼地将浅蝣从衣袖中取出,走到早已挖好的一个浅坑处。
浅坑旁乃一汪闪着金波的池水,遥遥望去,并非那池水本就为金色,而是那碧波之中栽种的唯一一朵金莲,重瓣莲花片片绽放,每一片脉络上皆附金光,一池的春水撩动,碧波尽染成金。
终于得以自由的浅蝣舒展开细幼的枝条,浓郁的灵气似乎很是亲近她,点点实化的灵气星光攀枝而上,绕着树身灵巧地游窜翻飞直到与她融为一体。
那透着金光的池水浟湙潋滟,金莲葳蕤,好似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召唤着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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